秦恆悄然伸出手去挑落了幔帳,帳上懸著的一隻銀製透雕縷空牡丹花球裡籠著百合花的香氣,清新而又馥雅。
二十六日那晚點燃的紅燭一直未曾收去,鎏金的龍鳳燭臺上依然紅燭高照,繡著金線牡丹的錦被顯得格外華麗而喜慶。
溫婉枕著酷肖從前的丁香枕,安嫻地進入了夢鄉。
傅清風沒有辜負溫婉的囑託,他果真從萬仞高山之巔採到了稀有的雪蓮花,盛在一隻密封的玉盒裡,次日一早便拿來給她過目。
淺醉的清香馥郁,便是隔著玉盒,溫婉也能嗅到熟悉的氣息。她異常珍貴地捧著雪蓮花,請秦恆即刻人送去康南。
雖是一場以物易物的交換,君妃娘娘那三顆白玉骨珠亦是彌足珍貴。一顆被溫婉打了絡子掛在秦恆頸間,一顆被她穿上絲線帶在自己腕間。
另一顆溫婉已然裝入錦盒,等著一會兒覲見建安帝君時,再親自呈到這位帝君的面前。
盛妝的溫婉繽紛地綻放了自己的美麗,如一朵國色天色的牡丹,那樣雍容華貴。秦恆尤嫌不足,他手裡拿著螺子黛,細心替溫婉描畫著淡如遠山的長眉,再將一枝累絲點翠青鳥銜金珠釵替她簪在如墨的髮間,才露出驚豔的微笑。
兩人踏著請安的時辰,一同步入建安帝獨居的甘慶宮,康貴妃領著幾個位尊的妃子,還有秦恆唯一的嫡姐長瑞公主已然早早來到,她的一雙兒女也安靜地坐在母親下首,安靜而又知禮。
溫婉望著龍椅上端然而坐的建安帝,心意驀然一酸,隨著秦恆深深叩下頭去。
本該正當盛年的帝君,頭髮與鬍鬚間卻已夾雜了灰白,連脊背都微微彎曲,可以想見當年嘉順皇后的離世給了他多麼沉重的打擊。
素日威嚴的建安帝君見到溫婉時,眼裡一直含著慈祥的笑意。當日聞說兒子想要求娶的不是慕容薇,老皇帝確實心塞了幾日,後來也便放手,決定成全兒子這一生一代一雙人的期許。
他與嘉順皇后未曾做到的攜手終老,便由唯一的兒子替他們延續吧。能看著秦恆幸福,其實也是老皇帝最大的心願。
接了溫婉賜上的白玉珠,聽得它的奇效,建安帝興趣極高。他當場命人試驗,果真如溫婉所說,是枚辨毒的寶物。
老皇帝哈哈大笑,即刻收入自己貼身的荷包,衝溫婉露出讚許的微笑。
寄予厚望的兒子終於娶回心儀之人,又是這般名如其人,建安帝老懷甚慰。他賞賜了兒子兒媳許多東西,前世裡賜給秦恆與溫婉的那一對龍鳳玉佩,兜兜轉轉了幾十年的時光,又重新回到兩人手上。
溫婉俯身在地,拼命忍著想要奪眶而出的淚水,靜靜聽著建安帝對二人的祝福。那一刻,時光恍若倒流,往事鋪天蓋地。
依然如同上一世,依然是這間大殿,依然是這位慈祥的老人,面對跪在他面前的佳兒佳婦,深情說道:“恭喜吾兒娶得佳妃,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綿綿,昌熾。”
老皇帝靜享天倫之樂,被冷落在一旁的康貴妃心裡卻火燒火燎。她瞧著建安帝送出象徵帝后身份的龍鳳玉佩,心裡早已按捺不住。
宮中虛懸後位多年,她苦苦經營,依然止步在入宮時的貴妃之位。眼看執掌六宮的大權行將旁落,此刻恨不得將太子夫婦狠狠輾在腳底。
她輕咳了一聲,吩咐宮人將自己的見面禮捧出。前頭有建安帝的大手筆,康貴妃的見面禮自然也不菲薄,鑲嵌白玉的填漆描多雙層盒子裡,全是盛得滿滿當當的釵釧首飾。
瞧著溫婉積水空明般清澈的目光,康貴妃掩唇笑道:“不曉得你那裡短缺什麼,本宮便每樣都替你制了些。往後出席宮中宴飲,可不要失了你太子妃的面子。”
分明是暗含嘲諷,輕視溫婉出身低微,不是真正的金枝玉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