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緣份,下輩子咱們還做夫妻,我在那邊等著你……
我聽著我父親的老戰友一字一句地對我說著當時的情景,細細體會我父親當初寫下這兩封遺書時的心情,禁不住紅了眼圈:叔叔你一定弄錯了,我父親他當年真的沒有死啊,他是活著回來了的。
不可能!眼前的事我可以不記得,戰場上發生的那些事,我就到了下輩子也不會忘記的!
這個時候,一直坐在那裡默默不語的女人,叔叔的夫人也插話了,她說,我剛才也有點納悶呢,你總對我說陳樸真犧牲了,而且他犧牲之前還救了你,他對你是有恩的,怎麼他還有兩個這麼小的孩子呢?
現在輪到我搖頭了。我想這位大叔,他老人家可能是糊塗了。我知道在民間,有許多關於起死復生的傳說,和鬼魂還陽的故事,都是傳說而已,我父親與我們共同生活了這多年,他不可能是個鬼魂。如今的問題是,我又有什麼理由懷疑我眼前這位初次見面就言之鑿鑿,信誓旦旦的前輩呢?看來,他們中起碼有一個人,記憶出了問題,不是父親,就是眼前這位叔叔,或許,還會有另外的一種可能?
我困惑了。
2、
在天山腳下的一座小城,我們找到父親的另一位老戰友,一個高個子山東人,他說起我們的父親:陳樸真啊,當然記得,他是我們連大功臣呢!
父親的這位山東戰友,他是在朝鮮戰爭打響之後,作為補充的後續志願兵從部隊抽調去的。他說,朝鮮戰爭那會兒,新中國剛剛建立,國家還很窮,軍事裝備非常落後,跟現代化的老美沒辦法相比,打起仗來,不用說代價很大。第一個戰役下來,志願軍傷亡就很重,那時候他所在的部隊在青海,抗美援朝,軍委有命令,除新疆駐軍外,各部隊必須從基層連隊抽調一些老兵,開赴朝鮮,補充志願軍。他就報了名,在那年底,先到了東北,集訓不到一個月,就過了江。
那時節部隊剛打了勝仗,突破了三八線,又剛過完春節,戰士們情緒都很高漲。那天在臨時的坑道里,連隊為他們的到來舉行聯歡會。他們那個連大多是內地兵,不少人參加過三大戰役,父親那時是連裡的副連長,資格比較老,戰士們都很尊敬他。
坑道里拼湊了幾根原木,擺了些罐頭瓶子和大米飯。罐頭是花花綠綠的鐵皮罐頭,寫的曲曲連連的洋文標籤,一看就是美國貨的戰利品。米飯卻拿飯盒淺淺地盛了,很金貴的樣子。因為平時打起仗來,大家都是一把炒麵一口雪的填肚子,大米飯對於他們,很奢侈了。
坑道里有一小片空地,大家就在那裡拉開場子,每人出一個小節目。場子的邊上有一個幾人樂隊。所謂樂器,不過是罐頭瓶、鋼盔和碗盆勺子。幾個戰士在那裡不時地敲起來,是個節奏罷了。父親一向喜興,在那樣惡劣的環境中仍然活躍,他那天出的節目是一段快板書,時間久了記不得,大意是:叫同志,你別說話,咱把志願軍的戰績拉一拉,美國佬,不用怕,上了戰場他就掖鬼啦,槍一響,直叫媽,OKOK就繳槍啦!
他們那天正熱鬧著,首長們到前線來慰問了。來慰問的是軍部的首長,一來就問,大夥都吃上過年的餃子了嗎?有人說,一口氣吃了五十多個,還不知道是什麼餡的。還有人說,我吃了一百個,知道是豬肉餡的,真香啊,整整一百啊!
父親說,我吃了一百二十個!
首長再問:都還有什麼要求?
父親操一口豫東話就開腔了:報告首長,能不能轉告毛主席一句話?
哦,什麼事?
俺聽說,咱們毛主席明明指示,說讓給咱志願軍吃好面的,結果下面的人聽錯了,把好面聽成了炒麵啦!這不,來朝鮮幾個多月了,天天給咱吃炒麵!
大家轟地就笑了。
入朝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