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吃飯了,每次他父親回來都不怎麼在家吃,不是被朋友找去就是哪個同學又請他出去聚會。他買了兩斤豬頭肉切好了打包,又買了兩瓶啤酒,徑直向家走。
到家門口的時候,朱赫有點躊躇,他苦於去面對自己母親。他想起了那天被自己扔掉了的床單……
他開啟門,沒有回自己的臥室,而是直接到父母的房間。他沒有先和父親打招呼,而是先看看床單,床上已經換了條新的印花床單。
“爸,這回回來能待幾天,什麼時候走?”朱赫這才和父親打招呼。
“我剛回來就盼我走啊。”
“沒,我就是問問。”
“洗洗手,準備吃飯了。”
朱赫聽完這話馬上轉身去了廚房,但在那之前,他的眼
角再次掃向了床單。母親正在炒菜,朱赫沒有像平常一樣掀開盤子扣著的菜偷吃一口,他站在洗手池邊開著水龍頭等著母親先開口說話。
“咱家的床單你看見了嗎?”半晌,母親在忙碌之餘問他。
“哦,學校的床單壞了,那天回來我就拿了你們的床單。”
“你自己床上不是有嗎,雙人床單你怎麼用啊?”
“哦,我的太髒了,你們的乾淨。主要是雙人床的大,我可以翻兩面用,省得總洗。”朱赫背對著母親,盡力使自己的語調平和。
“唉,你這懶勁兒隨誰呢?”
朱赫總算是混過去沒讓自己在那件事情上對母親有什麼過火的表現。他不想這麼早就把事情弄僵。他知道,父親的常年不歸才是整個事件的源頭。他甚至在心裡已經原諒了母親,原諒了這個至少還能在家裡給丈夫孩子做飯,並且任勞任怨的母親。朱赫看著母親的背影,產生了一絲同情。他從母親手裡接過盤子,放到桌上。
一家人圍定坐好了。母親給朱赫和父親各倒了一杯啤酒。朱赫已經成年,但是還是不習慣父子之間的這種對飲。在他這樣的家庭中,父親的地位是不可動搖的。他也不習慣那種朋友相稱的父子關係。小時候,他也曾很羨慕那種家庭,暗自許諾以後絕對不會像父親這樣獨裁。長大後他明白了,即使將來自己做了父親,也不會像他以前所想的那樣。他越發明白自己和父親是多麼相似了。他父親的脾氣很急,他的脾氣也好不到哪兒去。唯一的區別是他父親很隨和,而他則很傲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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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酒晚舞五(2)
“兒子,咱們爺兒倆多半年也吃不上一頓團圓飯,爸先敬你一杯,好好學習——在學校可別喝酒啊。”
說完,父子倆一飲而盡。
“第二杯酒呢,敬你媽。我一年都回不了幾次家,這個家全靠她了。你上學也不多回家看看多陪陪你媽。來,兒子,你也敬你媽一杯。”
朱赫此時很從容,他甚至驚訝自己的表演力了。準確地說,他現在已經沒有憤怒了,他很自然地給母親滿上,然後又舉起杯子。他瞥了一眼母親的眼睛,他想看清楚她眼睛裡要說的話是什麼,如果看到她眼睛裡的羞愧,那麼他就會原諒她了。
但是沒有。母親很自然地舉起杯子,笑著一飲而盡。他很是失望,看到的不再是他的母親,而是一個隱藏在賢德淑良背後的蕩婦。如果剛才從她眼裡看出哪怕一絲愧疚,他都可以原諒她,但是,她不僅沒有表現出一點懺悔,還擺出平常那副在丈夫兒子身旁賢良的樣子。
朱赫在想,一次之後還有第二次,第二次之後還有無數次。但是朱赫沒有把憤怒表現出來,在父母眼裡,他永遠都是稚嫩的。
朱赫的表演在繼續,他微笑地應對著媽媽不時地給他碗裡夾菜和爸爸的問話。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微笑背後的痛苦。他甚至已經開始為自己的表演天賦喝彩了。他不想和母親說太多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