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訓了的許老三看年紀已有七老八十,此刻卻滿面陪著笑,哈著腰慢慢退了出來。徐老夫子又喊道:“張氏!張氏!”
一個婦人便起身入內,片刻,又聽見徐老夫子的大嗓門道:“咦,你三日前明明好了大半的!怎麼過了幾日,多吃了幾帖藥下去又不好了?可是這幾日又行了房事了?”隨即又痛心疾首道,“不聽我徐老夫子的話,活該你好不了!你家漢子混賬,你卻要愛惜自個兒的身子,不能事事順著他!否則你這婦人病下回便是找天王老子也治不好了!”
錦延托腮聽得津津有味,阿寶卻坐不住了,轉身要跑,奈何手腕被錦延抓在手裡,絲毫也動彈不得。
排在前頭的幾個婦人聽到徐老夫子的話也都吃吃笑了一陣,當中一個又紅著臉向同伴悄聲笑道:“這小兩口大約是剛成親,便是尋醫求診也要一起來,兩人又都生得好,真真羨煞人。”
那婦人聲音雖小,被說的這兩個人卻都聽得明明白白。錦延便衝阿寶壞壞一笑,阿寶生氣,正色辯解道:“這人不是我的夫君,他只是我的……我的表兄而已。”
說話的那婦人嘎嘎笑道:“表兄表妹,天生一對。”
滿院子的人又吃吃發笑。阿寶無奈,於是閉了眼裝睡。
好不容易等前頭的人都看完,錦延便又將阿寶拉扯進了內堂,徐老夫子一天到晚對著一堆粗鄙男女,忽然見著這麼一對似是畫中走出來的璧人,不禁眼睛亮了一亮,言語間便隨之溫和了許多。
徐老夫子笑眯眯地問:“小娘子哪裡不好?”
阿寶本想使壞,跟徐老夫子說“這人要來看男科的不孕不育”,錦延卻已代她答了:“她月事遲了許久,卻又不是有孕……”
阿寶面紅耳赤,牙齒咬得咯咯響,只能閉目裝死。
徐老夫子見怪不怪,僅“哦”了一聲,將阿寶手腕捉過去把脈,又仔細問了平日症候,方道:“小娘子的病症尋常的很,看脈象也無甚要緊處,應是飲食不節;思慮過甚,氣血虛弱而致。小娘子,我說的對不對?”
阿寶點頭。徐老夫子點頭道,“只管放寬心,我開些活血的藥,你回去調理調理即可。只是千萬要記住:女子若無月事,便無法生養。你心思莫要太重,不能想得太多,好生放寬心將養,日後自可好轉。小娘子若是想好得快些,也可每隔五日前來針灸一次,灸上三個月,必有成效。”又向阿寶笑道,“小娘子珠圓玉潤,應是個能生的。我徐老夫子看人不會錯。你相公生得好,你便是心思重些也在所難免。我教你一個法兒:你只消多生幾個男娃兒,他便會更敬你愛你了。”
阿寶臉紅了又紅,裝作沒有聽到他這些話,只含糊道:“我不慣扎針,又怕藥苦,可否製成藥丸?”
徐老夫子道:“做成藥丸也可,只是藥效要差些。”
阿寶道:“無妨,可多做些,我多吃幾日也是一樣。”
徐老夫子道:“也可,只是須得等上幾日。”便開了藥方,錦延先取過看了一看,方交與童子去抓藥。
兩人出了徐氏永濟堂,外頭下起了小雨,侍衛送來油紙傘,錦延取過一把撐開,將將阿寶罩在傘下。侍衛們與桑果便遠遠地跟在他們身後,不敢靠前。冷風夾著細雨刮在臉頰上甚疼,阿寶便往他身後縮了縮,不敢抬頭看他,只管低著頭數腳下青石板,她一個步子剛好一塊青石板。數了幾步,卻發現與他兩個人的步子一致,阿寶便故意慢下腳步,落在他的身後。他回頭,微微蹙眉,不耐煩道:“站在雨中不走,傻了麼?”
阿寶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滴,覷了覷錦延的臉色,方開口道:“正巧我十五出來觀燈時可以取藥。”
錦延便換了一副冷冷的神色,上上下下地對她看了看,方挑著眉笑問:“你要藥丸,可是逃走的路上便於攜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