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磨坊;鐵匠做了四天的冷鐵加工,今日再次開爐,陽光也照亮了冶爐。那陽光照著拴在馬車上的馱馬,以及利光閃閃的鐮刀,在秋日一早,準備好展開新的一天。
在道石旅店裡,陽光落在編史家的臉上,觸及那兒的開端,一張空白的頁面正等著他寫下故事的初章。那陽光也穿過吧檯,在有色玻璃瓶上映照出成千上百道七彩光芒,又照向牆上的那把劍,彷彿在搜尋決定性的起點。
但是陽光觸及那把劍時,卻看不到開端。事實上,劍只反射出老早以前打磨的隱約光澤。編史家看著那把劍,想起這雖然是一日之始,卻已入晚秋,氣溫日降。那劍散發著智識,意義深長:相較於季節之末與一年終了,拂曉不過是個小小初始罷了。
編史家聽到克沃思說話,但沒聽清楚,他把目光移開那把劍,問道:「抱歉,你剛說了什麼?」
「大家講故事時,一般是怎麼開頭的?」克沃思問。
編史家聳聳肩說:「大多是直接對我說他們記得什麼,之後我再按順序記錄事件,篩除不必要的枝節,釐清與簡化內容。」
克沃思皺眉:「我覺得那樣不可行。」
編史家尷尬地笑,「說故事的人各不相同,他們比較希望自己的故事保留原狀,也比較希望聽眾能聚精會神地聆聽,所以我通常是先聽,事後再做記錄,我幾乎可以一字不忘。」
「幾乎一字不忘還不適合我。」克沃思把一根手指壓在唇上,「你寫字能有多快?」
編史家會意地微笑,「比人說話還快。」
克沃思頗為驚訝:「我倒想見識見識。」
編史家開啟揹包,取出一疊精緻的白紙和一瓶墨水。他小心擺好這些東西后,用筆沾好墨,一臉期待地看著克沃思。
克沃思坐在椅子上,身子向前移,噼哩啪啦說了一串:「我是,我們是,她是,他是,他們會是。」編史家舞動墨筆,當著克沃思的面,迅速在紙上書寫,「我,編史家,以此宣告,我既不會閱讀,也不會書寫。仰臥,不敬,寒鴉,石英,漆器,艾哥里昂,林達盧索蘭喜亞:『有個來自費頓的年輕寡婦,堅守婦道,她入告解室,透露迷念……』」克沃思又把身子往前傾了一些,以便觀看編史家書寫,「有意思……噢,你可以停筆了。」
編史家再次微笑,用一塊布擦筆。他的紙上寫了一行難以理解的符號。「那是密碼之類的?」克沃思說出內心的疑惑,「你寫得很工整,想必不會浪費很多紙張。」他把那張紙轉向自己,更仔細觀察上面寫的東西。
「我從來不浪費紙。」編史家自豪地說。
克沃思點頭,沒有抬頭看。
「『艾哥里昂』是什麼意思?」編史家問。
「啥?喔,沒什麼意思,我掰的,只是想看不熟悉的字會不會減緩你的速度。」他舒展身子,把椅子拉近編史家。「你教我怎麼讀這些字以後,我們就可以開始了。」
編史家一臉疑惑,「這很複雜……」他看到克沃思皺眉,嘆口氣說:「好吧,我試試看。」
編史家深深吸了一口氣,開始寫一行符號,一邊說:「我們說話約用五十個音,我為每個音設計了一個符號,由一兩個筆劃組成,這些都是代表聲音,所以我也可以抄寫我完全不懂的語言。」他指出,「這些是不同的母音。」
「全都是垂直線。」克沃思凝視著紙說。
編史家停了一下,不太高興。「嗯……沒錯。」
「那子音就是水平線囉?然後母音和子音會像這樣結合起來。」克沃思拿起筆,在紙上寫下幾個自創的符號。「聰明,這樣一來,你一個字就不必寫兩三劃以上了。」
編史家靜靜看著克沃思。
克沃思沒注意到他,他一直注意著紙。「如果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