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還在那牌位上流連。
等三人由那屋裡退出來,文笙這才解答洪晝剛才的疑問。
“洪先生,我使的不是妖法,而是《希聲譜》。”
文笙會《希聲譜》的事大梁樂師裡頭不少人都有所耳聞,可洪晝偏偏就是個訊息閉塞的,原本元愷不同他商量事,等到鍾天政重傷落水,文笙和《希聲譜》更成了某種禁忌,即便是元愷,在鍾天政跟前也是提都不敢提。
所以洪晝聞言很是吃驚,這驚訝令他暫時忘記了恐懼。
“是了,當年在高執事家裡,你也在場。那曲子到底怎麼回事,能叫我再聽一聽麼?”
文笙看著洪晝明顯亮起來的眼神,突然覺著這人其實也不是一無是處。
可惜還是不能留他一命。
她和鍾天政早已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不可轉圜,不然雲鷺不會中途去尋機殺他,他也不會對雲鷺下這樣的狠手。
王十三知曉文笙心意,提著衣襟將洪晝抓過去:“好歹相識一場,方才若不是老子護著,你也死在亂刀之下了。這樣吧,我將你由這樓上丟出去,死活看你的運氣!”
洪晝臉登時就白了。
這是要拿他來探路啊。
突然由樓上飛出一個人去,外頭聚集的那些守衛怎麼會置之不理。
等待他的必定是萬箭穿心,射成刺蝟。
但王十三已經不再聽他哀求,同雲鷺道:“雲大哥,看我給你出氣,咱先跟姓鐘的收點利息。”
雲鷺方才腿上斷骨被他擺弄,疼得死去活來都忍住了,卻被這一聲“大哥”嚇得打了個寒顫。
他對鍾天政印象不佳,那是因為還沒見面便上當受騙,被強留在了雙桐鎮,難道對王十三的第一印象就好了不成?
沒想到啊沒想到,當初鄴州那個氣得他心口疼的大鬍子,有朝一日會拿出一副哥倆好的樣子,還管他叫大哥。
文笙卻覺著王十三跟著她叫,理所應當。
她道:“洪先生,雖然你我選擇的路不同,但都是樂師,我送你一程。”
當日在高祁家中,大家共同研究的《希聲譜》有兩首,一首《行船》,一首《伐木》。這兩首也是洪晝熟悉的。
文笙彈起《伐木》。
洪晝感覺到了。
他的心情很複雜,可謂悲喜交加,至少是不怕了,也不再求饒。
在他臨死之前,終於有幸親耳聽到這一支曲子。
朝聞道,夕死可矣。
風在耳畔呼嘯,他的目光透過蒼茫夜空,如林般的火把,彷彿看到了山野間一大片盎然的生機。
樹梢沙沙而響,世界寂滅。
和洪晝所想不同,文笙和王十三沒有隨即跟著衝出來。
這時候,樓下已經聚集了差不多上千人。
雖然沒有看到疑似林世南的人出現,但文笙和王十三都覺著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林世南必定得到訊息了。
同樣,他們雖然沒空在下面人群裡尋找,想來那鍾天政也不定在哪個犄角旮旯藏著,正遙遙望著這一幕。
文笙再一次道:“走吧。”
王十三笑道:“怎麼走?”
雲鷺正要說話,文笙先反問:“你說怎麼走?”
王十三彷彿視樓下上千兵卒於無物:“我看咱們護著雲大哥,就這麼走出去也行。要不我揹著你?你坐我肩膀上來?”
文笙打量了一下他寬厚的肩膀,微微一笑:“也不知道能不能坐得住,你可一定穩著點,別把我摔著。”
“放心吧,要多穩有多穩,風馳電掣,保你坐了上癮。”
雲鷺:“……”
這不但是插不上話啊,雲鷺覺著自己不大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