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笙有意避而不提那幾個被她扣下的樂師,回信裡通篇找不到“換人”“易質”的字眼。以免得變成把柄被對方利用。
至於王十三來信問鍾天政的身份,她就像沒看到一樣,直接漏了過去。
信寫完了,連王十三的來信一起封好,文笙掂量著交給旁人不放心,還需雲鷺跑一趟蘭城。
不管是去鄴州,還是去蘭城。都是為了解救那些被扣的樂師,第二天文笙同戚琴和雲鷺商量,雲鷺欣然答應。戚琴也說自己技藝已經恢復了七八成,獨自一個人去鄴州完全沒有問題。
這封來信雖然暫時打破了平靜,也只是文笙閉關學習當中的一個小插曲。
時間過去得飛快,轉眼臘月臨近。
這段時間紀南棠接連打了幾個勝仗。大軍自錦官道殺入江北。王光濟節節敗退。
建昭帝和文武百官接到戰報,都覺著照這樣下去多則半年,少則兩三個月便可平定叛亂,心底大石一去,又都有了玩樂的心思,再加上年關將至,奉京城到處是酒宴歌舞,就連文笙都接了好多帖子。
其中多半是玄音閣女學的那些小姐們為解悶設的閨閣宴。剩下的也都和樂師有關,甚至有那相互間根本不熟悉的。只是同在玄音閣,不知抱著什麼目的,也給文笙送來了請帖。
文笙抽暇翻看了一番,除了譚瑤華的帖子,其它全都予以婉拒。
她不願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無謂的應酬上。
短短兩月工夫,文笙在應天塔已經借閱了近三十本書,平均下來,兩天一本,這個速度大大超出了旁的學生,引起了一眾駐塔樂師的注意。
最近每到她去還書,總是有不同的老樂師在等著考她,提的問題很多就像陳老當初提問烏大元的弟子那樣,帶著考驗的意味。
文笙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涉險過關的時候,對此她心裡到是頗為坦然,她這麼做的目的,只是想盡快地提高自己,並不是為了湊齊數目好更上一層樓。
只要與琴鼓有關的,文笙一概不挑挑揀揀,拿起來就看,就連那本將烏大元師徒拒之於應天塔之外的《古平琴歌考》她也沒有特意迴避。
還這本書的時候,陳老親自考校她,對文笙,他問了相同的問題:“你從這本書裡學到了什麼,對琴歌有什麼看法?”
文笙沒有像烏大元的弟子那般長篇大論,她回答面前的老樂師:“晚輩學到了十五首琴歌,前輩要聽一下麼?”
陳老挑了挑白眉,有些意外:“那你來吧,可要看曲譜和歌詞?”
這十五首琴歌來自前朝,年代久遠,又傳是大家所作,歌詞生僻深奧,文笙只用了兩天時間,若真是能彈得準,唱出其中韻味,那自是下了一番苦功的。
文笙含笑道:“不用。”
陳老待她坐下來,放好了琴,方道:“就來那首《山南》。”
琴歌的旋律通常都很簡單,對樂師而言,琴上實是半點難度都沒有,關鍵在於歌。
琴絃劃過,泠泠而響,待到入拍,文笙輕輕點頭,曼聲而歌:“山南有澤,容裔雲車,雷雨漸起,長風不絕……”
文笙的聲音聽上去不算甜美,卻格外明朗清透,和著琴聲,彷彿真有仙人路過,引起了一場山雨。
一曲唱罷,陳老難得地鼓了幾下掌,讚道:“這首《山南》我曾聽不少人唱過,但他們都沒有你唱得好聽。說一說你的看法吧。”
文笙遲疑了一下,方道:“陳老,其實我沒有太多的想法,只是覺著在樂師們手中,琴、簫、笛、鼓這些樂器能夠迸發出巨大的力量,但究其本質,以樂器發出的聲音和人發出的聲音又有何不同?只是大家還不知道怎麼運用它罷了。”
陳老沒有斥責她異想天開,而是問道:“是什麼令你這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