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悠然,烏髮披散,衣冠不整,緩步走在過去的公主府內,卻不曾遭到阻攔,也沒有任何人打擾。
一直走到東西上閣交界處,他瞧見前方站著的人影。才豁然露出笑容:“你一直在這兒等著我?”
觀滄海不自在地抱怨道:“你們真是不知節制,光天化日……”從楚玉和容止一開始,他就聽著了,偏偏他耳力奇佳,為了不聽到什麼不該聽的。不得不躲得遠遠的,避開那些響動。
頓了頓,他眉頭一皺,道:“我如今卻是有些後悔幫你騙她,你連我一道給騙了。”他曾聽楚玉說過。當初容止追去洛陽救護的情形,當時便覺著有些不對勁,如今串聯前後。終於猛然明白過來。
其實容止一直在設局。
他在洛陽那時,便故意假裝讓楚玉離去,卻又流露出異樣,讓楚玉覺察出來,返回瞧見他的慘狀。
倘若他有心,完全可以不流露出半點而異常,但是他沒有。
他是故意地。
身體的崩毀固然是不能逆轉,但是他偏偏反而利用了這一點。
楚玉心中一直存在著心結。認為縱然與容止在一起,也不能相安相守,於是他便下了一劑猛藥,故意讓她發覺,故意讓她愧疚。故意讓她目睹那最慘烈的一幕。
容止想要什麼,便會想方設法拿到手。縱然楚玉身體暫時離開,他也要牽著她的心魂。他並不後悔為了楚玉放棄所擁有的東西,也不後悔身遭萬剮之痛,可是他一定要得到。
他付出了這麼多,怎麼可能不索回?
他不是楚玉,絕無可能無私。
江山與楚玉不可兼得的話,他選擇對自己更為重要的東西,但是,一定要得到才行。
放手……怎麼可能?
容止嘴角泛起淺淺地笑容,黑眸之中,卻是無比的冷靜沉穩:“你在怨我?”
觀滄海嘆息道:“我自是不會怨你,被你折騰的人又不是我,真要說上怨,楚玉才有資格。我如今依舊不明白,既然你不肯放手,為什麼卻又故意詐死,平白讓她那般傷心?”
容止微笑道:“自然也是為了讓她永遠記著我。我生,要她記著我,我死,也要她記著我。”那時他是當真無把握活下來,所以故意一番佈置,先是黯然道別,再讓她發覺異樣返回,接著教她瞧見他因她周身浴血,最後含笑道別。
縱然是離別的最後一刻,他也是絕好風度姿態。
於是,他留給楚玉的最後印象,依舊是那從容地笑眼,以及為了她而身死這樁事實。
容止是玩弄棋局與人心的高手,他知道楚玉是怎麼樣的人,這一番刻意設計,足以讓她心神接近崩潰,至死也忘不了他。
整了整散亂的衣襟,彷彿還能感覺到纏繞在指尖的滑膩,容止微微一笑,道:“有一句話,叫做久病床前無孝子。”換在任何地方都是一樣地,他自然不會以為,倘若是他一直半死半生地活著,讓楚玉照料看顧,楚玉會因此不愛他,可是那樣做,無疑會衝散削弱他刻意營造出來的,一剎那凝固到永恆的淒厲慘烈。
倘若那樣,他最後死了,楚玉或許會黯然傷心,但絕不會那般刻骨銘心,而倘若他最後活下來,楚玉也不會有今日這般狂喜失態。
他在最慘烈地那一刻果斷下刀,給她留下最深的傷口。
他是狠心腸的人,為了達到目的,連自己心上的人也捨得傷害,縱然聽著觀滄海跟他每日彙報楚玉如何傷心,他也沒有心軟動搖,甚至還按照原定計劃使出了骨頭那一招。
他用死亡這柄利器讓她痛不欲生,再用時間慢慢地熬,過了一段時日,確定她已經感受得足夠深刻,才放流桑來開啟她的心扉。
那個時候,楚玉便已經在他掌握之中。
後來出了一點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