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再聽下去,一步一步後退,慢慢地走下樓梯。
我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呆會兒,可是我發現,羅茜身上具有穿透力的,不僅是她的聲音和眼神,還有她的香水。我走到哪裡似乎都能聞到她身上那股濃烈的甜香。
最後我躲到後門外,一個人坐在臺階上,把下巴頜抵在膝蓋上,呆呆注視著腳下的石材紋路。
不遠處一隻羽色斑斕的小鳥正踱著方步,我扔塊石子兒過去,它“呀”一聲展開雙翼,以一種輕靈的姿態飛走,掠過遠處的藍天和綠樹。
那種夏日天空獨有的深邃藍色令我驚覺,原來奧德薩的春天,已經過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後門咿呀一聲,有腳步聲一直走到我身後。
我沒有回頭,因為知道不是孫嘉遇,住了這麼久,我已經能清楚地分辨出他的腳步,甚至他晚間回家,開啟車的報警系統時,那“吱”一聲響,我也能辨出和別人的細微差別。
“趙玫,你坐這兒幹啥呢?”是邱偉。
從知道彭維維的事情之後,邱偉就待我淡淡的,我們之間似築起了一座微妙的高牆。我猜他已經完全把我當作紅顏禍水。
直到這幾天我守著孫嘉遇一步也不肯離開,他眼底深處的冰霜才漸漸融化。
“邱哥。”我用手指在地上划著道道,“能問你件事嗎?”
他在我身邊坐下來:“別客氣,問吧。”
“你能不能告訴我,如果警察較真兒,他最壞的結果是什麼?”
他躊躇一下回答:“可能會按照烏克蘭的法律量刑。”
我頓時覺得眼前的陽光亮得刺眼,於是垂下頭深深埋進兩個膝蓋中間。
他碰碰我:“趙玫……”
我把身體轉到一邊,不肯抬頭。
“你甭害怕,還到不了這一步。”他的聲音溫和許多,“羅茜不是已經答應幫忙了嗎?”
“她也能影響警察嗎?”
“如果她不行,還有東西行啊,錢,美金,Money……”
我這才扭頭看著他,咽口唾沫艱難地問:“羅茜和嘉遇……他們是好朋友?”
我說得很隱晦,但相信邱偉一定聽得明白。
他果然笑了:“你想哪兒去了?羅茜是嘉遇的師姐,他們倆一個學校出來的。”
解釋得如此坦白,但我一個字都不相信。要麼是邱偉在打馬虎眼蒙我,要麼是他太粗心。純粹是憑著女人的直覺,我覺得他們兩人的糾葛,真不象邱偉說的,只是校友那麼簡單。男女之間一旦有了特殊關係,在人前肌膚相觸,曖昧的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
再陪我閒聊一會兒,邱偉還有自己的生意要照顧,於是扔下我走了。
我一直坐到夕陽西斜,眼看著羅茜駕駛一輛鮮紅的歐羅巴跑車瀟灑離開,才磨磨蹭蹭站起身,拍拍屁股後面的土,然後褲兜裡的手機開始響。
“跑哪兒去了?”孫嘉遇劈頭就問。
我小聲說:“在門外。”
“趕緊回來,我有話和你說。”
我感覺恐懼,就像罪證確鑿的罪犯即將聽到法庭宣判一樣,一步一蹭進了我們的臥室,離他遠遠地站著。
“你站那麼遠幹嘛?”他揚起眉毛沒好氣的問。
我再往前蹭兩步,還是不肯離他太近。
他被我氣樂了,啼笑皆非地看著我:“我又不打你,嚇成那樣至於嗎?過來!”
我這才走到床前。
“是不是要我請你坐下?”
我機械地坐下了。
他扳過我的臉,仔細看了半天,忽然嘆口氣:“你不是成心的,也不是故意的,對吧?”
我重重地點頭,腦袋都快垂到胸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