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魯低下頭去想,他的手無力地下垂,他正想說什麼的時候,有一隻冰涼的手掌搭在他的後肩上。
“回去睡覺,老頭子,我來替你。”
不由分說,賓布連推帶趕地把拿慕魯攆去睡覺,而自己則大大咧咧地盤腿坐在阿洛爾身邊。
等到拿慕魯熟睡的鼾聲傳過來之後,賓布望著遠方,他沉重的目光掃視過周圍的原野,用不知道是自言自語還是發問的口氣對阿洛爾說:“拿慕魯吐血了。”
“我知道。”聖武士的語氣仍然是冷冷的。
“你知道還讓他繼續守夜?”賓布猛地回頭,聖武士與他灼熱的目光相接觸,心中不由得一震。這是那種恨不得衝上來打自己一拳的責怪目光,顯然賓布認為阿洛爾在這件事上做得很過分。
“我知道你會來替他——在你剛睜開眼睛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拿慕魯不想被人發現自己咳血才捂住嘴咳嗽,所以我也不想點破……你明白嗎?”阿洛爾解釋說。
“這樣子嗎……”聽阿洛爾說完,賓布才漸漸消了氣,他拔了一根嫩草銜在嘴裡,仰面躺在草地上,哼起了走調的歌。
“你似乎知道很多事情……那你是不是也知道拿慕魯為什麼會吐血?”
“我知道,”阿洛爾點點頭,“我還知道他就要死了。”
“什麼?!”賓布一骨碌從地上跳起來,帶著無論如何也不肯相信的眼神和聲調,以極快的語速連珠炮似地問道:“你在開玩笑嗎,聖武士?想不到你也滿會活躍氣氛的,嘿嘿嘿,你以為我會上當嗎?一個騙術上的老行家會被一個學徒愚弄嗎?我來告訴你:不會!怎麼樣?首次行騙失敗,對此感想如何?說不出話來了吧,那就苦笑一下吧,來,笑一下……”
儘管賓布竭盡全力扮出各種鬼臉想叫阿洛爾發笑,但是聖武士的臉就像是大理石雕成的一般,不做絲毫改變。這表情也摧毀了賓布僅存的希望:聖武士從不說謊。
終於賓布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坐倒在地上,隨後又慵懶地躺倒,雙手抱住後腦勺,低聲問:“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一個月以前,就是與洞穴巨人那場戰鬥之後。”
“為什麼?拿慕魯在與我分別之後受了傷嗎?有你在保護,怎麼會……”
“不,拿慕魯十六年前就在一次冒險裡中了無法治癒的毒傷……是包含遠古詛咒的慢性劇毒,拿慕魯在這次冒險之前就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
“這麼說……拿慕魯放著太平日子不過,而要跑出來冒險不是偶然的了?”
“對,拿慕魯曾經對我說:‘我是個冒險家,不希望安安靜靜地死在床上,所以在我還能邁動步子時,我就要在冒險的旅途上走下去,相信勇氣之神撒克麗爾會安排我的歸宿……’”
賓布沒有清楚地聽完阿洛爾的話,他的內心無論如何都無法平靜下來,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一個精神矍鑠,身體結實的老夥計,經歷二十多年的冒險生涯,力量足以號令鐵蒼鷹託蓋爾和世界熊哈冬的傢伙,怎麼忽然就不明不白地被宣讀了死亡通知書呢?歸宿?什麼歸宿?死亡嗎?人人都要有一個歸宿,也沒有人能逃過死亡,可是,是不是來得太快了一點呢?
夜色昏暗,賓布的眼神變得比夜色更加昏暗。說實在的,他有些灰心,他甚至覺得人們的大部分努力都是徒勞無益的。不是嗎?無論你獲得多大的成功,贏得多少人的尊敬,到頭來你都不得不走進墳墓裡去,以一掊土掩埋你和你的一切。對人類是如此,這一切生物亦是如此,無論是強大的,弱小的,美麗的,醜陋的,正義的,邪惡的,死亡對他們一視同仁,毀滅可以毀滅的一切。也許,死亡就是生命的目的,死亡是一生的使命!
“真可憐……”賓布晃晃腦袋,無奈地苦笑,他並不僅僅是為拿慕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