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鎮定的人也會在瞬間失了心神。父親瞞著母親偷偷地去妾侍房裡,若不是焦妾隆起的肚子再也無法隱瞞,母親會一直矇在鼓裡。
母親的死在情理之中,卻也是意料之外。
就像趙家府裡的說辭,她一直以為母親是病死的,這些日尤為貼心地陪在母親左右,悉心照料。千算萬算,她怎麼也沒想到,原來母親竟是絕望之後自縊而亡。
下葬的日子是頭七的最後一日,趙安然牽著弟弟的手,迎著秋日涼風習習,扶著靈柩去往墓地。一路向著城外而去,十字路口,父親指引著送靈的人走向了左邊的路。
通往趙家墳地的路是右邊。
“停下!”趙安然蹬蹬蹬地跑到靈柩前方,擋在父親的面前,“爹,去往墳地的路不是該走右邊嗎?”
父親沒料到她知道祖墳的位置,心知隱瞞不了,便索性說開了:“你母親不能葬在趙家墳地,承恩寺有佛祖保佑,是不錯的靈地,你母親葬在寺廟後山也不錯,佛光照耀,希望她能早日投生。”
趙安然面無表情地瞪著父親,巋然不動。
父親的臉上閃過一絲的不耐煩:“好了,你小孩子家懂什麼,好好扶靈就行了。”
他想就這樣打發了趙安然。但是,此時的趙安然已不是那個怯懦的小女兒,她睜著眼眨也不眨地看著父親:“為什麼不能?”
看著認真又倔強的女兒,父親無奈地說:“你母親是自縊而亡,她不能入祖墳,會給趙家帶來災難的。”
母親的死是父親逼的,他卻冠冕堂皇地說是為母親好,為家族好,如此沉靜而絕然地說出絕情的話,趙安然心中充滿了恨。這恨,不僅有她的父親,她前世的丈夫,包含了世上所有的男人。
看著女兒眼中毫不掩飾的恨,父親猛地一激靈。
多說無益,在有心無力的時候,她沒有去爭去鬧,而是選擇掩藏自己的心,默默地接受。
世人皆無情,男子更甚之。
母親不入祖墳,百年後,父親的棺槨裡就不會有母親的屍骨。趙家不會斷了自家的香火,一定會為父親娶繼室進門,而那個人將會替代母親入趙家的墳。
這是作為女人的悲哀。
今後,趙家的族譜裡母親只有正妻的名分,其他的一切都與她沒了干係,包括她的兒女。趙安然和趙安笙會被寄養在繼室的膝下,過起真正“有家似是無家”寄人籬下的生活。
前世今生,外公都不曾到趙家鬧事,就算出現在趙家,也只是來看看她和弟弟,除了傷心,並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不滿。
趙安然不禁懷疑,外公是否知道母親的死因,是否知道母親並沒有葬入趙家墳地?
如她猜想,赫連家直到倒臺都不知道真相。
趙家絕情,但趙安然不會坐以待斃。不論如何,她都不會允許母親的死就這樣輕鬆地讓仇者快。
送葬的隊伍吹吹打打地進了山窪的村子,聽著鑼鼓喧囂聲,村民們站到道路兩邊看熱鬧,時不時地交頭接耳地議論。
進了承恩寺,趙安然才知道,趙家是頂著給母親做法事的名頭掩人耳目,將母親的棺槨葬在了後山。時日短暫,自然不會有什麼,只是時間長了總不見趙家遷走棺槨,遲早會叫人生出臆想的。
“爹,這不行的,若總不來遷走棺槨,早晚會引人猜忌的,到時候怎麼辦?母親的名聲怎麼辦?”趙安然緊攥著拳頭站在父親的面前,像極了噴火的小獅子。
父親看了一眼不掩怒火的安然,安撫地說:“怎麼會呢!過段時間爹會派人遷走的,安然聽話,爹正忙呢,你領著弟弟去一邊玩吧。”
很明顯的敷衍,她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親眼看著母親被放入底下,一鏟一鏟的泥土掩蓋了奢華的棺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