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解,魯叔無論如何勸解,也勸不進他的心。唉,魯叔拿他沒辦法哩。”
挺舉什麼也沒說,再出一笑。他的笑中既沒有抱怨,也沒有奉迎,安定而淡然。
這種不卑不亢的態度讓俊逸不快,甚至在心頭隱隱掠過一股寒意。他拉著碧瑤的手隨齊伯到店裡各處巡察一遍,由不得褒揚幾句,臨出門時對挺舉道:“這個店,魯叔也就託付賢侄了。能撐你就撐起來,撐不動,魯叔不怪你。”
“謝魯叔信任,我一定盡力。”挺舉禮節性地拱手謝過,臉上保持同樣的笑,將他們送至店外。
挺舉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直到交二更,仍未入眠。
他的腦子裡很亂。誠然,命運既已將他扔進上海灘,扔進魯家,扔進這個最為不堪的破谷行,他就必須接受這個谷行,並從此處起步。
要想從此處起步,他就必須面對馬掌櫃這個障礙。
挺舉盤腿坐起,冷靜地思索起馬掌櫃來。馬掌櫃是個細緻的人,幾乎保留了他自到上海學徒以來的所有賬冊。從那些賬冊來看,馬掌櫃斷非等閒之輩,尤其是他早年經營的那些賬冊,簡直就是……
馬掌櫃是從何時變化的?又是為何變化了?他對魯叔為何持這般態度?是偏見、嫉妒,還是仇恨?
挺舉的耳邊漸漸響起俊逸的聲音:“原本正幹來著。後來家裡一連出了幾樁事體,他想不通,對魯叔起下誤解,魯叔無論如何勸解,也勸不進他的心……”
家裡出了什麼事體?馬掌櫃為什麼想不通?魯叔為什麼勸不進他的心?
挺舉正自胡思亂想,外面一陣腳步聲響,順安回來了。
順安開啟房門,似是不想驚動挺舉,躡手躡腳地走進房間,在床上躺下。
躺一小會兒,順安朝挺舉床頭一望,見他竟然盤腿坐著,忽身坐起,驚乍道:“阿哥,你沒睡呀?”
挺舉“嗯”出一聲。
“阿哥,你……是不是在等我?”順安嚓一聲劃亮火柴,點燃油燈。
挺舉沒有理睬,仍舊盤腿坐著。
“阿哥,原以為你睡死了,沒想到你還沒睡。”順安興奮起來,伸個懶腰,活動幾下胳膊,“累死我了!沒想到抄寫竟然是介苦的差事!”
“累了就睡吧。”挺舉歪頭倒在床上,拉被子蓋上肚皮。
“阿哥?”順安卻在亢奮中,“你難道不想聽聽阿弟是為啥累的麼?”
挺舉一動不動:“講吧。”
“你得坐起來聽。”
挺舉坐起來。
“阿哥,講起這事體,我……我無論如何都要謝謝你。”
“咦,”挺舉納悶了,“你謝我做啥?”
“謝你把我引薦給魯叔。”
“看樣子,你是遇到好事體了。”
“是哩!”順安眉飛色舞,“你可曉得魯叔這人有多厲害嗎?”
挺舉搖頭。
“告訴你個秘密,但你必須保證對啥人也不能講。”
“那你最好甭講。”
“阿哥,我可以瞞天下所有人,只不可以瞞你。在這世上,只有你對我好,是真好。”
挺舉笑笑。
順安壓低聲音:“上海就要成立商務總會了。什麼叫商務總會,你曉得不?”
挺舉搖頭。
“就是所有商人抱成一個團,擰成一股繩,在生意場上與洋人討價還價。”
“哦?”挺舉為之一振,“這是好事體呀。”
“是哩。中國人一盤散沙,所以才受欺侮。要是大家夥兒抱成一個團,幾億人,嚇也能把洋人嚇暈。”
挺舉點頭。
“你猜猜看,與洋人討價還價的商約,還有成立這個商會的章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