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他的手用力握成了拳頭,渙散的眼漸漸找回一點亮光。
無眠的長夜,無眠的月光,照著同樣無眠的人。
由於補習班有課,一早,當楊南筠帶著一夜無眠的痕跡與楊西籮一前一後出現在門口時,便見形容同樣枯槁的秦泊因等在門口,且似乎已候多時。
一見到他,楊西籮立刻藉故到車庫開車,讓兩人獨處。臨走前,她丟給了楊南筠一個複雜的眼神。
那眼神——楊南筠當然懂。昨晚,巧姑媽和大姐在透過楊西籮的轉述之後,連袂來到了她的房間。當時,她們並沒有說太多的話,只以一種揉合了擔憂、關懷及支援的眼眸望著她。
所謂“無聲勝有聲”,那種擔心她受到傷害的關懷眼神——她懂,她也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在秦伯母說出那些侮辱人的話語之後,她知道自己與秦泊因的未來已經渺茫。
“我為我媽昨晚說過的話道歉。”秦泊因疲憊的神情寫著無眠的痕跡。
“有這個必要嗎?”楊南筠的眼神與昨晚並無不同,只不過缺少了那份光與熱。她逼自己忽略他眼底的期待,因為,既然已知不可能會有未來,何不在傷害還未太深的時候離開。
“你還在生氣?”她生硬的語氣,他注意到了。
“我何必生氣?”她反問。“對於一些非理性的話語,我又何必一直放在心上折磨自己。”
她冷峻又疏遠的眼眸,讓秦泊因隱隱感到有些不對勁了。他直起了倚在牆上的身子,正色地望著她道:
“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你家人給了你什麼壓力?”
“當然不是。我家人從來不會給人壓力,他們只會教我認清事實。”
“我不懂你的意思。”他緊緊地盯著她。
“意思很簡單——”她沒有退縮地迎向他的目光。“我們這場荒謬絕倫的戲碼已沒有再進行下去的可能。”
“荒謬絕倫的戲碼?”她語中的決絕讓他一時忘情地抓住她的肩膀。“你想退縮?你忘了昨天答應我的承諾?”
楊南筠沒有掙扎,冷靜地看著他道:“這不是退不退縮的問題,不攤開來談,並不表示問題就不存在,這兩個禮拜以來,我們都太感情用事了,沒考慮到事情的後果……”
“會有什麼後果?”秦泊因大聲地截斷她的話。“為什麼你要這麼悲觀?事情並沒有想象中的糟,只要我們有信心,一定可以說動我媽……”
“泊因,你何必自欺欺人呢?”楊南筠苦笑了一下。“你媽昨晚的態度你也看見了,你真的認為,我們還有繼續下去的可能嗎?我猜你們昨晚一定也經歷過一場爭執……”
“昨晚是我太急躁了,沒注意到時機——”他陡地停了口。因為這一句澄清的話,無異已承認了楊南筠的猜測。是以,他立即改口道:
“昨晚我們大家都太不理性了,你不也說過,對於一些非理性的情況,根本不必在意——”
“我能不在意嗎?”她以一個反問打斷他。“在昨晚那場爭吵之後,請問我們還有繼續的可能嗎?”
聽出她的絕望,秦泊因無法接受地大吼一聲:“不!”
他攫住了她的肩膀,嘶啞地道:“小妹,我們好不容易才找到彼此,為什麼你要這麼輕易就放棄?”
相對於他的激動,楊南筠只是靜靜地凝視著他,眼中有著一抹悲哀。
“你還不瞭解嗎?有些事情是命中註定的,是我們沒辦法去改變的,你能改變命運嗎?還是你能讓一切不該發生的事重來?”
“我……”她的每一句話都像針,一字字刺入他的心坎。
是啊!他可以對抗命運嗎?他能夠撇下親情嗎?昨晚,母親歇斯底里的模樣歷歷在目,她對楊家那種根深蒂固的恨……他又能夠砍得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