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沅站定了,他就鬆開手去,卻一路跟在她身邊,心裡想著那醋不醋的話,側頭去看她,見她臉盤微紅睫毛卷翹,鬢邊露出細軟的頭髮,半邊臉叫燈照著,映得臉上絨絨生光,臉盤還沒有巴掌大,一圈兒白毛圍住脖子,更顯得眉眼玲瓏,黑眼仁兒泛著光華。
忽的颳了一陣疾風,紀舜英往前一步替她擋雪,眼見得細雪珠兒被風捲過來,鼻尖一點沾個正著,他伸手就拿衣袖給她拂了一下,拭了雪珠兒又提燈往前看去。
采菽全瞧在眼裡,垂了頭不吭聲,明沅倒啞然失笑,到得小香洲前,灃哥兒也明白過來了,哪裡是要送人,這是想再多呆會子呢,他作勢摸了肚皮:“姐姐,有面沒有?我餓了。”
灃哥兒的書房還留著,兩個不能往明沅屋裡坐,只得坐在書房裡,明沅又是遞手巾又是叫點炭盆,灃哥兒耳朵都凍紅了,她伸手就去搓,嘴裡還嘮叨他:“早給你做的風帽怎麼不戴,凍掉了耳朵才知道疼。”
紀舜英坐在椅上,看著明沅把手指頭曲起來彈灃哥兒腦門,嘴裡喁喁說個不住,跟才剛在石舫裡頭同他對談的模樣全不相同,心裡微覺有異,忽的明白過來,相敬如賓,說的是賓客,可灃哥兒是她的弟弟。
他垂下眼簾,心裡倒澀然起來,再抬眼看她時,只見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嘴上在責備的,眼睛卻在笑,一時問寒一時問暖,從頭到腳管了個遍。
他都不記得自家也嘗過這滋味,再沒人這樣管過他,一個字一個字都透著暖意,外頭風打冰稜的聲兒都聽不著了,心裡暖融融的快活。
瓦罐裡頭煨得好鴨湯,下了一把銀絲細面,作了兩碗端上來,灃哥兒原來不過半飽,席面吃得多了,著著這個倒更愛些,先喝一口湯,再拿筷子扒拉麵條,明沅看著他吃:“你慢點兒,外頭不是給你送了湯水去,怎麼還餓。”
紀舜英並不餓,那香味兒一上來,勾得肚裡饞蟲直叫,索性也跟著吃了一碗,連裡頭的老鴨湯都喝盡了,肚裡一飽,身上就暖洋洋的,坐著不一會兒,灃哥兒就打起瞌睡來了,明沅推他一把:“趕緊回去,記著泡腳。”
送到門邊了,采菽一把拉住九紅,往紀舜英身上一呶嘴兒,幾個丫頭紛紛站住,倒讓明沅送他們出去,灃哥兒走在前頭,紀舜英回身看她,難得笑了一笑:“我嗓子好的,並不曾傷風。”
上回確是感了風寒,這回卻不是風寒了,等明沅回過神來,他已經牽著灃哥兒走遠了,一面搓手一面回去,才還站在廊下的丫頭們一時間全散到屋子裡去,有提水的,又拿著托盤預備給明沅梳頭的,她拿眼兒把她們一溜,一個個趕緊收了笑,上來給她解衣:“姑娘餓不餓?”
灃哥兒的院子,也是明沅一手打理的,客房裡早早就燒好了炭,屋子暖烘烘的,青松綠竹兩個不好到後頭園子去,屋裡頭燒得熱水點得茶,點心匣子裡還有葷素鹹甜兩種點心,眼見著紀舜英過來了,迎他進來:“少爺可要泡一泡澡,水都是現成的。”
連衣裳都是現成的,一件四時如意黑緞的錦袍疊放在羅漢榻上,榻上矮几還擺了白瓷瓶兒,插了一枝紅梅花。
屋子收拾的乾淨齊整,頂要緊的是鋪著厚氈子,腳踩在地上暖和的很,紀舜英把這屋子打量一回,比他在紀家住的小些,卻勝在妥帖,人往羅漢榻上一坐,青松就泡了茶來,他拿在手裡一看:“這壺倒像是錫州出的。”
青松把托盤兒一擱:“少爺,這是咱們辦的禮。”老君獻壽,送這麼個東西給姑娘家,也只他家少爺想得出來,紀舜英手裡握得壺把,原想送到嘴前喝的,這回倒不知怎麼下口中了。
“你們誰會種花?”紀舜英既不吃茶也不把茶壺放下,握在手裡暖著手,忽的問了一聲。他一向省事,侍候得吃穿也不過偶爾買些筆墨紙回來,聽見問這一句,都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