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自己辦事是好是壞,領導面前先認錯再說。
這是前世當社畜時的經驗,非要跟領導爭是非曲直的人,通常換工作比較勤。
李治這位領導官兒比較大,屬於那種基本沒有升職可能的大領導,如果還想升一升官兒的話,只能羽化飛昇換個地圖,從草根神仙開始奮鬥了。
李欽載認錯的態度特別虔誠,認錯嘛,不痛不癢不花錢,也不寒磣。
“景初莫自責,本是宮闈之事,你是外臣,行事諸多不便,朕也是糊塗,本就不該讓你來辦,幸好郭範二賊識時務,痛快招認了,倒也省了朕一番麻煩。”
李欽載垂頭道:“是,幸好郭範二賊識時務,臣本來打算再次提審二賊,給他們上點刑具,沒想到他們招認得如此痛快,全託陛下洪福,如此大案三日間便輕鬆而解。”
李治笑著剛要說什麼,突然咂咂嘴,覺得不對。
這話……似乎有點別的意思呀。
眼神認真地盯著李欽載的臉,見他一副平靜淡然的模樣,連目光也是波瀾不驚,彷彿剛才這句話只是君臣之間的客套對答,如同談論吃沒吃飯一樣正常又毫無意義。
李治使勁眨了眨眼,是錯覺嗎?是自己想多了嗎?
“朕委實沒想到,厭勝案的主謀竟是朕的女兒……”李治黯然道:“按說朕應該非常生氣,將她們殺之而後快,可朕不知為何,卻滿心愧疚……”
“自蕭淑妃死後,朕對她的子女冷漠以待,就連她們被圈禁掖庭,朕也不聞不問,本來朕還用朝政繁忙一時忘懷來當作藉口原諒自己,可是越想越覺得,這種藉口簡直可恥……”
李治苦笑:“朕真正的心思,是遠離,是記恨,是恨屋及烏,朕這個父親當得如此失敗,讓女兒受了那麼多委屈,請個道士詛咒朕,雖大逆枉法,倒也合情。”
李欽載微微動容,李治能在自己面前毫不掩飾地剖析內心陰暗的想法,顯然是真正將他當成了朋友知己,帝王本不該說的實話,能夠坦然說出口,至少他有勇於面對自己陰暗一面的勇氣。
“臣聽說兩位公主已被圈禁於宗正寺,不知陛下打算如何處置她們?”李欽載試探問道。
李治神情一怔,陷入掙扎猶豫。
子女做了再嚴重的錯事,當父親的或許都能原諒,可是站在帝王的立場,就算他想原諒,恐怕也是身不由己。
天家事,天下事。
事鬧大了,朝野沸騰,有推波助瀾者,有正義凜然者,各懷心思的人太多,兩位公主的命運已不是李治能輕易決定的了。
“待宗正寺卿審過她們,拿到供狀後再說吧。”李治無奈地嘆道。
李欽載忍不住想問,能不能對兩位公主網開一面,卻終究還是閉嘴。
剛才的君臣對話可以算作無關痛癢的閒聊,但一旦開口求情,那就代表李欽載正式參與其中了。
事情沒解決,主謀仍逍遙法外,李欽載絕不能太快表露自己的立場,否則人還沒救出來,自己反倒搭進去了。
“陛下,既然厭勝案已破,臣的差事是否可以交卸了?兩位公主是主謀,其他的幫兇也已落網,剩下便是宗正寺和刑部大理寺的事了,臣已不必參與了吧?”
李治點頭笑道:“那就交卸了吧,景初離開莊子多日,也該回去看看那群無法無天的學子了。”
李欽載笑道:“臣還得多謝郭範二賊主動招供,還招得那麼痛快,省了陛下和臣一番麻煩,臣剛提審他們的時候,還一副被冤枉的嘴臉,哭天搶地涕淚橫流,哈哈,這不還是招了麼。”
“既然案子已破,臣明日便回甘井莊。”
說著李欽載起身行禮,打算告退。
誰知李治的表情卻突然僵住,李欽載剛才的這句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