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中迷局,果然是唯有心性清正之人,才能一眼看透。
秦素自問是個涼薄自私之人,她是斷沒有這等心性,將事情想得如此清楚明白的。
所以,她很佩服秦彥貞。
由此可知,在秦府諸子弟中,秦彥貞的秉性,大約是最為剛正的一個。
“熒燭之語,又如何可比皓月高潔。”秦彥雅冷哼一聲,並沒有直接駁斥秦彥貞的話,而是以一語明志,以表達她不與小輩計較的豁達。
論風度、論談吐,確然出眾。
只是,這般言語,亦終是挽不回她已然坍塌的形象。
原本她雖立於敗局,卻總予人一種雖敗猶榮之感,也總讓人覺得她是孝女,是出於激憤才報復秦家。而此刻,眾人看向她的眼神卻變得怪異起來,籠罩在她身上的那一層“孝女”外衣,在眾人的側目之中亦開始逐漸瓦解。
“自私陰狠,不過小人爾,何敢以皓月自比?”秦彥昭目露譏諷地道,看也沒看秦彥雅,撩衣坐回了短榻。
秦彥雅仍舊維持著面上的鎮靜,不過秦素卻知道,她已經不像最初時那樣淡定了。
“大娘子的手在發抖。”阿忍附在秦素耳邊悄聲道。
秦素掩唇一笑,故意大聲道:“你說長姊氣得發抖?你們武者連這些也能感覺到麼?”
阿忍聞音知雅,立時也提聲道:“回女郎,您只看大娘子的衣袖,那衣袖波紋顫顫,此時又無風,顯然不是因風而動。”
被她這樣一說,眾人便都不由自主地去觀察秦彥雅的衣袖,果見那衣袖正微微地晃動著,與阿忍說的一般無二。
“受教了。”秦彥直立時說道,轉向秦素點了點頭。
對於這個心思縝密精明的五弟,秦素心甚喜之。
她回了秦彥直一笑,便轉向了地下跪著的貝錦,說道:“貝錦,你主子已經都認下了,我看你也老老實實地都說了罷,就把你之前說的那些再重複一遍,也就罷了。”
貝錦聞言渾身一顫,抬頭看向了秦素。
秦素淡笑地看著她,眸中沒有一點溫度。
貝錦的身子又顫了顫,懼怕地垂了下頭,旋即膝行著挪了個方向,面朝秦彥雅,端端正正地磕了三個頭。
“女郎恕罪。”她說道,語氣很是虛弱無力,“我本該一早尋死,以報女郎大恩。只是六娘子……來得突然,我全家都被下了無名毒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六娘子說過,我若想求一個速死,唯有早早說明一切,否則……”
她說到這裡像是沒了力氣,伏地喘了幾口氣,方才又繼續道:“否則我一家從上到下,皆要吃足了苦頭,方能斷氣。請女郎恕罪,非是我不想護著您,而是我已然護不住了。”語至最後,已然帶著了哭聲。
秦彥雅面色沉暗,眸中神采盡失,唯剩下滿眼的狠戾。
“就知道你不堪用。”她一字一頓地道,語聲冰寒:“果然是貪生怕死之輩,我當年救你阿母,真是白救了。”
此語一出,旁人未待如何,秦彥梨的臉已是白得沒有半分血色。
她惶惶地轉頭去看秦彥柏,然而,秦彥柏卻仍舊平視前方,不給她半點回應。
秦彥梨見狀不由身子輕顫,輕輕咬住唇瓣,兩道深淺適中的蛾眉微蹙著,將視線投向了伏地不起的貝錦,面露愁色。
貝錦此時正抬起頭,看向秦彥雅。
直到此時眾人才發現,貝錦臉色蠟黃,面板乾燥無光,嘴唇起皮,連頭髮也是枯黃枯黃的,就像是被人抽去了水分的花朵,失去了這個年紀的女孩子該有的靈潤,看上去憔悴不堪。
秦彥雅陰著臉掃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想說便說,何必惺惺作態。”
此語雖極盡無情,然聽在貝錦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