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堂屋內只有父子二人時,賈政端起茶盅,道:“你也坐吧。”
賈環也沒客氣,尋了個下位坐下,打量起屋內擺設。
見他漫不經心的模樣,賈政皺眉道:“族中事,你心裡可有章法?”
賈環笑道:“自有家法族規在,按章程辦事就好。”
賈政聞言,眉頭皺的更緊了,道:“你真要辦他們個裡通外敵?這是杖斃的罪過。
當初寧國老太爺這般定,本只是為了警誡後人,不可渾來,卻沒想過真的殺自家族人!”
賈環奇道:“爹,您怎麼知道寧國公沒想過要殺人?
他是屍山血海裡趟出來的,手上的人命比兒子多不知多少倍。
他若在世,看到族中那些王八賊羔子們的做派,會不殺人?”
“口中積德!”
賈政喝了聲,道:“你也貴為侯爵,怎地還同市井雞鳴狗盜之徒一般,滿口混話!”
見賈環連連點頭答應,雖知他根本沒往心裡去,卻也沒什麼法子,知道這個兒子畢竟讀書不多,強求不來。
嚥下一口悶氣,賈政又道:“此一時彼一時,你不要以為爹迂腐頑固,是替他們求情。
寧國若在,自然可以隨意發落他們,因為他是祖宗,是尊長。
可你是嗎?
那些人裡,還有兩個代字輩的長輩,連我都要喚一聲叔父,你得喊叔爺!
還有那麼些族叔族伯,論起來,都是尊長。
你若殺了他們,必然朝野譁然,與你不利啊!
爹雖然不如你精明,卻也看得出,當今天子待你……
不似從前了。”
賈環聞言,看著賈政擔憂的面容,笑道:“爹,你放心,我能處理的好。
雖然直接砍了那群混帳的腦袋夠解一時之氣,但我也不是前些年那樣了。
況且,從前我也極少直接殺人。
當初那麼些刁奴,不都讓我送到莊子上勞動改造去了?
至於能不能熬下來,就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
賈政聞言,嘆息了聲,道:“也怪他們做的太過……”
話雖如此,賈政面上還是有一分不忍。
他可是知道,當初被賈環送到莊子上的奴僕,活下來的十不存一……
常年做事的奴僕尚且如此,更何況那些整日裡遊手好閒,手無縛雞之力的族中爺們兒?
不用想,都知道他們的下場。
賈環道:“爹,咱們家從榮寧二公起,到蘭哥兒這一代,至今已逾五輩。
不算金陵老家的十二房,只都中就有八房。
這八房人口加起來,只男丁就有二三百數。
賈家好比一棵大樹,樹木太大,就容易長出歪枝壞葉,容易滋生蛀蟲,這是在所難免的。
咱不怕依附在大樹上的騰騰蔓蔓,樹大了,根就深,有足夠的養分供養這些枝蔓。
可是,就怕大樹內里長了害蟲,往樹根裡鑽,然後包著壞心的蠶食。
只有清除掉這些害蟲,大樹才能愈發強壯,愈發茂盛。
否則,一旦樹根都被蛀爛了,大樹也就死了。
爹,您說呢?”
賈政聞言,面色一陣青白,良久後,長嘆息一聲,道:“這些道理,誰都懂,可誰又能下得了手?
你瞧著吧,這兩天,多少親族都要上門求情,你還能把他們全得罪了……”
賈環冷笑一聲,道:“我會讓他們老實在家待著的。”
賈政忙道:“你可不要渾來……”
賈環擺手道:“爹,兒子心裡有分寸,不說這個了。方才在老太太那說的事,爹你還記得?就是兒子想讓出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