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這句話時,語氣平鋪直敘,水波不興的眉眼中沉澱著過往兩百年的恩怨與隱忍。
直面了灰狼與細犬間的嫌隙衝突,才明白為什麼嬴舟會執著於尋找能夠提升妖力的上古獸骨,也才明白他面對同輩,不經意流露出的自卑和低落從何而來。
小椿忽然覺得,嬴舟看似生於偌大的家族當中,有兄弟姊妹無數,可同她相比,好像並沒有熱鬧到哪兒去。
他一樣是自己吃,自己睡,自己和自己玩耍,連半個能夠交心傾談的朋友也無。
兩相對比,自己似乎還比他強上幾分,至少她有白玉京。
原來塵世裡的妖,也會如此寂寞嗎……
思及這般,小椿再看嬴舟時,神色裡免不了充滿憐惜。
她想,趁著自己快回山了,要再多對他好一點才行。
以後怕是也見不了幾面。
嬴舟的視線雖落在吵得沸反盈天的兩個人身上,餘光卻瞥到了她堪稱憐憫的表情,他有些不自在,飛快地朝這邊看了兩眼,唇邊溢著窘迫的笑,不由伸手去將小椿的頭別開。
「你別看了,別看。」
後者捂著臉感慨,「我心疼你!」
「好了,又沒什麼大不了的。」他反倒還寬慰起她來,抬手在小椿肩上握了握。
「你們要不老泉的泉水是吧。」另一邊,青木香二人在幾番激烈交鋒之後終於商量出了結果,「也不是不行,但東西不能白拿。」
她拇指往後一戳,示意不遠處的「聖殿」:「犬族的聖物一共有三道看守,你們出三個人,三局兩勝,打得過,我就送給你。」
重久想也沒想:「成交。」
犬族安排的住處是乾淨素雅的四合小院,周遭山清水秀,小椿的窗外還有一棵櫻花樹,儘管時節正值隆冬,未到花期,但有那麼一點草木在側,看著總舒心許多。
嬴舟的房間就緊挨在她旁邊,小椿賞花枝的時候他走到窗下說:
「我先去長老院請安,過會兒便回來。」
她於是揮手送別:「慢走!」
眼見著少年消失在蒼翠蔥鬱的草葉後,小椿發愁地支起下巴。
最近總感覺嬴舟比以往黏人了許多。
走在外面會一路貼身跟著,形影不離,偶爾在左邊擋一會兒,偶爾又跑去右邊環顧四野,防賊樣地警惕著周遭的所有人。
上桌用飯,會憑一己之力夾完滿桌的菜給她疊個上供似的小山。
哪怕對自己人,敵意也分毫不減。
前不久剛認識的小狼妖此次恰好被重久欽點隨行,早起喝粥時,她坐在桌邊捧著臉笑意融融地端詳對方,信口感嘆妖生:
「唉,好些年沒見過剛褪去獸體,凝成人形的小妖怪了。讓我想起自己五百多年前自己才脫胎換骨,腳踩實地的日子,真是……言行舉止都好青澀,好可愛啊。」
嬴舟將筷子一放,突然便轉過頭來,陰沉著一張臉,神情幽怨地質問:
「那我呢?我也才修成人形沒多久,我不青澀不可愛嗎?」
她給那目光盯得著實發毛,只好昧著良心承認:「可、可愛……青青青澀。」
不過話說回來你都三百歲也不小了啊!
「唉。」
小椿惆悵地扒著窗沿嘆口氣。
思索他到底為何如此反常。
嬴舟對自己這般過分關注,處處維護,小心翼翼,難道說……
她猛然大悟地抬起頭:是因為不老泉也救不了她,她死期將近,這是為了給她最後的臨終關懷嗎!
「阿嚏——」
從長老院出來的嬴舟莫名打了個噴嚏,彼時重久正在旁邊點兵,盤算著怎麼調配人手可以讓青木香三場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