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審】
張琦翔回憶,抗戰勝利後,華北逮捕漢奸,用的是請客的方式。戴笠讓汪時璟出面在汪家宴請漢奸們,吃過飯,當場宣佈拘留他們。周作人、錢稻蓀與汪素無往來,故沒有敷衍。二人是在當夜,軍警以查戶口為名,從家中帶走的。當軍警用槍械指著周要逮捕他時,周說:“我是讀書人,用不著這樣子。”
周作人被捕後,先被關押在北平炮局衚衕的陸軍監獄。周晚年回憶道:“在北京的炮局是歸中統的特務管理的,諸事要嚴格一點,各人編一個號碼,晚上要分房按號點呼,年過六十的雲予優待,聚居東西大監,特許用火爐取暖,但煤須自己購備,吃飯六人一桌,本來有菜兩缽,亦特予倍給。”獄中規定家人每月可會間一次,送錢一次;據說,送錢最多的高達二十萬元,周作人最少,每次僅五千元。
徐淦記載:“風聞在蔣(介石)的壽辰上,有三位國民黨的要員趁慶賀之機,聯名上書,求蔣給予周作人特赦,但蔣說:‘別人可赦,周作人不可赦,因為他親共。’據傳那三位要員當中為首的是張群,話是從張群的機要秘書口中傳出的。”
1946年春,北平一些文化教育界知名人士,聯名上書國民政府,為周作人說情。他們請鄭天挺在請求書上簽字,遭到鄭的拒絕,鄭說:“在周任敵偽北大文學院長時,也確實為學校圖書館弄來不少善本珍籍。但我覺得,一個教授應當有起碼的民族氣節。周曾任偽教育總署督辦,這是不能原諒的。”
在炮局衚衕關押半年後,周作人等十四人被押解往南京受審。《申報》發表標題為《鉅奸王蔭泰等十四人,昨由平解京審理,古城觀者如堵,呼罵聲不絕》的文章,說:“群奸今晨五時被檢查血壓時,方知解京受審,乃慌忙寫下‘遺書’,招致家人,語多勸家人勿憂,而有戀戀不捨之意。……周作人光頭衣著最為陳舊……上車前記者逐一問感想……周作人說:‘我始終等待被捕,無感想。’周瘦得多了,態度仍很‘冷淡’……上機前逐一衡量體重……書生周作人最輕,52公斤。每人許攜物15公斤,大多為衣被書籍及針線,周攜其自著之《談龍集》……”
據說,周作人在上飛機前曾抄舊詩一首示人:“年年乞巧徒成拙,烏鵲填橋事大難。猶是世尊悲憫意,不如市井鬧盂蘭。”其在押解途中寫有詩二首:“羼提未足檀施薄,日暮途窮究可哀。誓願不隨形壽盡,但憑一葦渡江來。”“東望浙江白日斜,故園雖好已無家。貪痴滅盡餘嗔在,賣卻黃牛入若耶。”
周作人在“自白書”中為自己辯護道:“初擬賣文為主,嗣因環境惡劣,於1938年1月1日在家遇刺,幸未致命,從此大受威脅……以湯爾和再三慫恿,始出任偽北京大學教授兼該偽校文學院院長,以為學校可偽學生不偽,政府雖偽,教育不可使偽,參加偽組織之動機完全在於維持教育,抵抗奴化……”
1946年7月19日,南京高等法院對周作人案進行了第一次公開審理,《申報》報道了此次審理過程:“周逆作人十九日晨十時,在首都高院受審,歷時二旬鍾,以證據尚待調查,庭諭定八月九日再審。周逆昔日小有文名,今日旁聽席上,特多男女青年。審訊前段,被告答覆從逆前之經歷,頗以二十年北大文科教授之任自傲。述其附逆動機;狡稱:旨在‘維持教育,抵抗奴化’。庭長當斥以身為人師,豈可失節。周逆答辯謂:‘頭二等的教育家都走了,像我這樣三四等的人,不出來勉為其難,不致讓五六等的壞人,愈弄愈糟。’並稱,二十六年秋,留平不去,系因年邁,奉北大校長蔣夢麟之囑為‘留平四教授’之一,照料北大者,惟對其二十八年之任華北政務委員會常委兼教育總署督辦,以及東亞文化協議會會長,華北綜合研究所副理事長,偽新民會委員,偽華北新報社理事等職,則期期艾艾,對答之間頗感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