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河南,結果發現所謂的匪情,乃是誤報。所以張勇直到上了船,在甲板上仍然對李鶴年表示不滿,認為不僅耽誤了時間,還耽誤了他坐海船的機會。
對李鶴年不滿的,遠不止張勇一個人——上海的官員和士紳,私下裡對李鶴年破口大罵的,盡有人在。原擬在大沽口接兵的洋船,是上海方面所僱,損失了一筆上萬銀子的定金也就罷了,難過的是白白耽誤了時間!
好在耽誤的時間亦不算太多,等軒軍急行到了武昌,訊息傳到上海,惶惶的人心終於初定:有兩艘洋船接運,順江直放,只要途中不遇到阻隔,軒軍到達上海,是指日間的事了。
對於朝廷派出軒軍來防衛上海,上海計程車紳有皇恩浩蕩,感激涕零的心,原因全在於“城南關三的馬隊”這七個字,以祺祥政變中的表現,在坊間被愈傳愈神,層層誇大,乾脆到了以一敵百、神乎其神的地步,被視為天下一等一的勁旅,拱衛禁苑的頭號部隊。因此這一筆從武昌到上海的鉅額船費,全由上海計程車紳報效,並不要官府出一兩銀子。就連承運的美國旗昌公司,也表示了要“出一分力”的意思,將運價做了兩成半的折扣。
長江水道,並不能通行無礙。事實上,湘軍和太平軍的水軍,仍有激烈的爭奪,兩岸的關卡犬牙交錯。這種時候,仍然敢於冒險在江面上航行的客船,只有旗昌公司這兩條火輪,而能不能順利到達上海,又全靠船上這兩面美國國旗撐腰。
開闢了這條“申漢線”的美國船東,叫做金能亨,這個俗氣無比的名字,是他親自替自己取的。名字俗氣,人卻不俗,很穩重,也很能幹。此刻他也在船上押船,正在琢磨著,自己該如何與這位新任的上海知縣,第一個拉上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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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順江而下 (週一求推薦票)
金能亨與赫德不同。作為一名美國商人,他來到中國的時間還不夠長,因此他對於船上這幫中國軍官的舉動,完全不能理解:那些四品或者五品的軍官,為什麼在一位七品的知縣面前,會表現出一種畢恭畢敬的態度?
在他的眼裡,關卓凡是新上任的上海知縣,而這一船官兵,是去加強上海的防務,這兩者之間,他還看不到等號應該劃在哪裡。
然而這位知縣有著特別之處,是一定的。雖然看上去還年輕,但也許他是一名狀元,是中國今年考出來的學問最好的人。不管怎麼說,除了道臺吳熙,在上海縣就是他說了算,因此這個結交他的機會,不應該放過。
他宴請關卓凡的地方,是在船上的小餐室。桌上鋪著雪白的鏤花桌布,漂亮的銀製餐具,旁邊還立著一位站得筆挺的印度侍者。
“幹先生,我很……榮幸,可以吃飯……和你一起。”絡腮鬍子的金能亨,禮服扣得一絲不苟,舉起手中的酒杯,用笨拙的中文說道。
幹,關卓凡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沒關係,你可以說英文。”關卓凡盡力維持著面上的微笑,微微搖晃著手中的酒杯,用英語說道,“叫我‘逸軒’就好了。”
難怪他來做上海知縣!金能亨恍然大悟,臉上的驚奇很快便轉化為熱情洋溢的笑容。用英語對話,輕鬆多了,話也就頓時流利起來:“你能說英語,真是太好了。逸軒……逸軒……OK,我叫做Edward–Cunningham,你可以叫我埃迪。”
埃迪是暱稱,而逸軒,在某種程度上,也是暱稱,都算是親近的表示。
關卓凡的腦中,對金能亨沒有什麼記憶,於是很專心地聽著他的話,講述自己如何來到上海,如何從廣州租下了這艘曾經全新的“威廉麥特”號,如何甘冒奇險,朔江而上,把一船貨物運到了武昌,終於開闢了這條“申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