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著看下邊的結局。
我們寨子最早有電視機的,是元叔一家,那是在辦電後好幾年才買回來的。元叔這個人,已經成了有名的醫生,仍然改不掉他追求新事物的習慣。他搞過太陽能研究,沒有搞出什麼結果。發旺哥就嘲笑過他:“山裡這麼多柴火燒,搞啥 太陽能?太陽‘能’了,月亮、星星都是‘信 ’了?”搞這種東西,在我們山裡確實沒有實用價值,元叔就放棄了。有了電以後,人們著實高興過一陣子。可是,這電很不正常,不用的時候來了,用著的時候又沒了,煤油燈照樣用得上,家家戶戶離不了。
當元叔從縣城裡花了五百六十塊錢,買回來一臺黑白電視機時,許多人到他家看這個怪物。元叔叫來杜思暖幫助他,按照說明書,在他院子裡的大椿樹上架天線。這是一根很高的木杆子,上邊釘有一橫杆,橫杆上平行排列了長短不一的鋁棒,正中間一個兩端彎回的鋁環上,引下來一根扁平的綠線,接在電視機的屁股後頭。
接好以後,元叔把電視機開啟,電視機立刻發出很響的嗡嗡聲,不大一會兒,出現了花花搭搭的雪花斑點。元叔讓杜思暖繼續站在樹上,向不同的方向轉動天線,轉過來轉過去,電視機仍然沒有一點訊號,嗡嗡聲一直響著,沒有一個影象。元叔很洩氣,把電視機關掉了。在旁邊伸著脖子看的那麼多年輕人喊著,多看一會兒,多看一會兒,元叔只得重新開啟,讓大家對著雪花斑點看了一個時辰,大家才怏怏離去。元叔的堂屋裡,從此多了一個擺設,整天用布罩子蒙著。
後來,高樓鄉搞了一個差轉檯,電視機才開始能夠收看到中央一套的節目。就這麼一個節目,很多時候,街上不轉播時,大家仍然看不到。小孩子們一到天黑,就盼著趕緊來電,當然不是為了在電燈下寫作業,而是為了看動畫片。
當孫轉家有一臺大彩電的時候,我們寨子裡已經有了十多部黑白電視機。那時候,巴西電視連續劇《卞卡》已經播完,我們國家也有一群作家、演員,搞了一個室內劇《渴望》,這十多部電視機,成為我們寨子大多數群眾聚散的焦點。到了晚上,十幾部黑白電視機前圍滿了人,跟著劉慧芳的命運轉。電視機生產廠家真應該重獎拍這個電視連續劇的創作、演職人員,是他們極大地促進了黑白電視機的大普及。很快,寨子裡許多家庭買了電視機,站在寨子遠處的山頭上,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天線。
《渴望》這部電視劇,元叔後來從報紙上知道,是一批北京的文人,透過一個小小的故事,在一起瞎編硬湊出來的,硬是湊了四十集。幾個帶有典型特徵的人物,在那麼一個北京的小衚衕裡,糾纏不休。劇中,把所有倒黴事兒都落到了善良的劉慧芳頭上,這個女人越苦,大家越同情她。大家最痛恨的是那個王亞茹,是個攪屎棍子。還有那個王滬生一家, 都讓人在同情劉慧芳的同時,對他們氣憤不過。他們的畫面一出現,就有人在下邊開罵,到了氣人處,大家都嫌劉慧芳過於善良、窩囊,看見王亞茹欺負老實人,恨不能把電視機砸了。
有了電視機以後,沒有人再跑那麼遠看電影了,收音機也沒有人稀罕了,破收音機扔得到處都有。大家對電視機非常愛惜,不看的時候,馬上用布蓋起來。鄉親們聽有的人說,日本人把電視機扔在馬路上,沒有人撿,鄉親們說,這些日本鬼子真是作孽呀,這麼好的東西也捨得扔?
電視節目給大人們帶來了多少變化不得而知,反正國家領導人可以同群眾面對面了,儘管堂屋的牆上沒有貼一張標準像,大家對歷任的領導都認得很清楚。上級領導不再是一個整天一臉慈祥的平面,而是一個會活動的黑白平面。只要幾天看不到某位領導,大家就議論,這個人可能已經下臺了。上級的政策,沒有等逐級傳達下來,大家都已經知道了,而且對於影響到切身利益的政策,最為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