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死者都被抬到這座小山岡上掩埋,家人有心的,還會起個墳頭,豎塊木牌寫上名姓,以備日後尋找,那些橫死街頭,無親無故的人往往連墳頭都沒有,埋屍人淺淺挖個坑就把屍體往裡一塞,填平了事。
這裡遍地的荒草有半人多高,地上坑窪不平,草叢中幾隻野狗在走動,它們因為吃多了死人,連眼珠子都是紅的,因為這個山岡上擺的死人太多,有時挖新屍坑時要挖深了不小心就會刨出舊屍體來,為了不費埋兩個人的力氣,埋屍人挖的坑越來越淺,好多過淺的坑就被野狗、野狐之類的動物挖出來享用了,把草叢間、坑窪間甚至還可以看見散亂的屍骸。
在這種地方,即使把當時的那幾個家丁找來,又怎麼可能找到秦素秋的埋身之地。
銀兒哭的死去活來,直到她的丈夫把她扶了回去。
秦素秋死後,一些她生前交好的文人雅士也打聽、尋找過她的下落,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就只有她的丫環銀兒在自家的菜園中為她建了一座衣冠冢,在其他人的腦海中,她已經被漸漸忘卻了。
小山岡上的亂墳荒冢,長草悽悽,狐嚎鬼哭中,就成了一代名妓的最後歸宿之地。
風調雨順地過了幾年後,人們的生活中已經看不見年境不好的困苦。隨著人煙逐漸稠密,不但那些曾經被荒蕪過的田地重新恢復了生機,而且田地慢慢向外擴充套件,一些原本的荒山也被開墾了出來。
入晚,晚風送爽,小山岡下的田地中,兩個留在地頭小窩棚過夜的農人坐在地頭閒聊起來。
“今年看來又有好收成。”年紀大一點的農人敲著菸袋說。
“嗯。”年輕的那個看來不愛說話,一邊答應一邊還在東張西望著。他的同伴看他不專心和自己說話,用菸袋開玩笑地敲敲他的手問:“亂瞅什麼呢?是不是約了哪家姑娘,嫌我礙事了?”
“哪有的事,別亂說,讓我家的惡婆娘知道了剝我的皮!”年輕的農人一邊說一邊還是四處張望。
看他鬼鬼祟祟的樣子年長的農夫也被傳染了,跟著看起周圍來問:“你看什麼呢?”
“你有沒有聽說過?”年輕的農人壓低聲音,神秘地說:“這附近啊,原本是一大片墳場,聽說是前些年那場水災中死的人沒處埋,全埋在了這個山坡下,連墳頭都沒起,當時開荒,挖出來了上百具白骨。”
“可憐呢,都是命苦的人,生前沒過上好日子也就罷了,死後還要曝屍荒野。”年長的農夫感嘆著,他也聽過那件事,而且當時這塊地的地主不但沒有另外找地方掩埋這些白骨,反而命人全把他們拋在野外。
“聽說從那以後這裡就不乾淨,常有人看見鬼火追人或者聽見鬼哭……上次許大哥來看地就被鬼壓,回去大熱大冷,折騰了好幾天才好。說真的,今天讓我來守夜,心裡真有點發毛。”
年輕的農人說的逼真,連年長的農夫心裡也發起毛來,他強笑著說了句:“真的怨氣他們也該去找拋散他們屍骸的人,找不到兩個佃農身上來的。”口中這麼說著,在黑夜中聽到風聲林濤、夜鳥啼鳴,野狗吠叫,加上遠處山岡上還保留著的那影影綽綽的墳頭,心中又有那個傳聞,兩個人都膽寒起來,又胡亂說了兩句,都鑽進了窩棚。
窩棚中小小的油燈熄滅後,田野中颳起了風。風吹草叢,發出“梭梭”聲,當風停止後,這個聲音卻還在響著,過了一會,聲音變大,變成了“咔嚓”聲,連窩棚裡的人也聽到了。
“你聽聽外面是不是有什麼動靜?”
“沒有,沒有,你聽錯了。”
“真有,你聽!”
“……別管它!再不然你出去看看是不是有人偷莊稼?”
“你不敢去叫我去!”
“那就別管了,睡吧,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