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嘴唇囁嚅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然而子不言父過,有些話實在不方便說出口,但從他的表情上看得出,他對父皇的輕率是頗不認同的。
李欽載也有很多話不方便說,如果說出來的話不能解決實際的問題,那麼就要承擔說錯話的代價,這種代價是無謂的。
嘆了口氣,李欽載道:“臣今日來東宮,是想向殿下進諫,如果……殿下也不相信那個人,他給的藥,還請殿下持保留態度。”
“臣擔心的是,他的藥不僅對殿下的病情毫無助益,反而會加重殿下的病,殿下若有什麼不測,他拍拍屁股解釋說天命如此,可殿下卻成了他攫取名利的墊腳石,太不值了。”
李弘沉默良久,嘆道:“景初在此時能不計利害,不顧安危勸告,我承你的情了,不愧是國之砥柱,大唐有你這樣的忠臣,我縱死無憾。”
“臣只是盡了自己的本分,但眼下實在無法做什麼讓陛下回心轉意。”
李弘搖頭道:“你不方便做的事,我可以。”
“我已時日無多,個人榮辱利害已不需要考慮了,關於父皇求長生這件事,我會上疏勸諫,大好的江山,不能讓一個神棍弄得烏煙瘴氣,不然有何顏面去見歷代祖宗先帝?”
李弘臉上帶著一種決絕的聖潔光芒,當一個時日無多的人決定去做某件事時,這件事一定無關利益無關權勢,而是出於本心,出於良心。
眼含熱淚,是對這片土地愛得深沉。
李欽載不再多說什麼,起身默默地朝李弘長揖一禮,久久。
…………
出了東宮,李欽載滿腹抑鬱,剛要上馬車,赫然發現宋森正在宮門外等他。
李欽載頗為意外:“你要進東宮見太子殿下?”
宋森搖頭笑道:“下官在此等的是您。”
“有事?上次給你的牛肉吃完了?”
宋森一驚,心虛地左右張望,低聲道:“李郡公慎言,什,什麼牛肉,下官一概不知,從沒吃過。”
李欽載皮笑肉不笑:“吃點牛肉,屁大個事都嚇成這樣,誰敢相信你居然是百騎司的頭子……”
宋森立馬糾正道:“掌事,百騎司雍州掌事,不是頭子……哎,算了,反正百騎司頭子更不敢犯國法。”
“說吧,在此等我有何事?”
宋森湊了上來,低聲道:“剛才宮裡傳出訊息,那位名叫盧迦逸多的傢伙,被陛下封為懷化大將軍,兼太史局郎中。”
“明日始,盧迦逸多奉旨領烏荼國隨從入宮,為陛下開爐煉製丹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