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長遠趁著青蕪遞茶給他,壓低了聲音說道:“你瞧瞧本公子多聰明,你留下來為我沏茶就不用幹活了。那陸遮願意幹,讓他一個人幹吧。”
青蕪忍著想翻白眼的衝動,瞪了裴長遠一眼:“二公子想偷懶,莫要拉上奴婢。”
“您瞧瞧世子爺和陸貢士,瞧瞧您自己……”
青蕪嘖嘖兩聲,一切卻盡在不言中。
“唉,你這話說的……”裴長遠想反駁,可想了想,又往椅子裡窩了窩。
算了,他本就是汴京城裡有名的紈絝,何必和這倆人搶這樣的風頭
屋子裡,裴長意一心一意地修理著傢俱,甚至沒有抬頭看過自己一眼。
徐望月一邊擦著灰,整理著東西,一邊偷偷看裴長意幹活。
當真是手腳麻利,幹得又快又好。
徐望月心下感嘆,不愧是典獄司裴大人,這世間真沒他做不好的事。
這般能幹,也不知是小時候吃過多少苦頭。
雖說裴長遠這紈絝的名頭不好聽,可要說起來做人能如他這般,算是命好。
徐望月一時不察,唇角溢位一聲嘆息。
她的嘆息聲微不可聞,可裴長意還是聽到了。
他緩緩抬起頭,徐望月單薄的肩膀微微顫抖,看似平靜的面容上帶著幾分委屈。
他清淡的眼底,一瞬間有了起伏。
徐望月收拾著母親的老宅,定是又想到了那些婆子的話。
一種說不出來的心疼,從裴長意心底翻滾,洶湧地衝到他的咽喉處,堵住到讓他發不出聲來。
他們二人之間不過一步距離,徐望月還未察覺,裴長意已站到她身前。
他低著頭,目光落在她身上,眼底一片烏沉:“若你心中介意,不必管那麼多,我自有辦法為你出氣。”
徐望月聽明白了他的意思,波瀾不驚的神色裡起了一絲漣漪。
她知道裴長意定是誤會了自己還在委屈,可她不曾想過,裴長意會為了她的心中委屈,和幾個鄉野婆子過不去
她雙腳僵在了原地,深邃的眸底頃刻間掀起驚濤駭浪,迅速低垂了眸子,生怕讓他看出眼底的情緒。
裴長意身上沾著書院烏木沉香的味道,好聞到令人心顫,又隱隱帶著一股掠奪的危險氣息。
他往前邁了半步,微微低頭,似是想要看清她臉上的神情。
氣息微熱,徐望月眼睫微顫,有些心虛地移開視線,不住地搖頭:“不是的,我沒把那些婆子說的話放在心上。”
裴長意略一遲疑:“那你為何嘆氣”
徐望月睫毛顫了一下,耳根都燒紅了,面上還若無其事地說道:“這床若是修好了,我來擦擦。”
見她顧左右而言他,裴長意心中奇怪,難道還有他不知道的事
不應該呀,有青蕪在徐望月身邊,事無鉅細,她都會告訴自己的。
見徐望月低頭,在床沿上不斷地擦著,神色嚴肅。
每每對上自己的視線,她眼神裡還有幾分閃躲。
裴長意心頭一動,突然有了一個猜測:“你方才嘆息,是為了我”
徐望月拼命擦著床簾的手略頓,垂下眼簾,繼而搖了搖頭:“不是的,世子爺有什麼好讓人嘆息的。”
裴長意心中隱約猜到了什麼,停了幾秒,他斂了神色,俯身沙啞說道:“這算不得什麼。”
他這話說的沒頭沒尾,徐望月卻是心頭一抽。
她扭過頭去,猝不及防,他離得她好近……
四目相對,她眸光流轉,但徐望月很快遮掩了神色,平靜說道:“我想早些讓母親下葬。”
裴長意低頭看著她,點頭:“我著人算過,明日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