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來的心腹大患。本以為從此天下便可太平,可以依照與師尊的約定返回靈山,一心求道修仙,卻不知想要這天下太平竟是件天大的難事。
滄州水患,我不能眼睜睜看著百姓受災,只好留下治水;夷州匪患,皇帝壓不住,我只好親身前去平叛;藍海出了水怪,到處肆虐傷人,我當然要去殺怪救人……就這樣,我將與師尊的約定拋於腦後,徹底陷入繁雜的塵世中無可自拔。幾十年來,我鞠躬盡瘁,在光明皇朝的歷史上,沒有哪一代祭司能夠有我這樣的功績。
可是當他們又一次往我頭上扣上一頂“紅顏禍水”的帽子,這讓我情何以堪?
“容陵,若你的皇朝終於要毀於一旦,那並不是我的錯。而是你的子孫中,出了個名副其實的昏君。”
我對著容陵的畫像,幽怨地苦笑。
仔細看看,這一代的帝王榮胤,和他長得竟是一模一樣。可是他的神情是明亮而溫和的,而容胤那雙深邃的眼中總是藏著讓人看不透的陰沉。
容胤空長了一副和容陵一模一樣的好皮相,卻是性情乖戾,荒疏朝政,心中完全沒有身為君王的責任感,貨真價實是個萬惡的昏君。可天下人卻將此歸罪於我,這是何等樣道理?
他出生時,我曾特意為他設壇祈福。小時候的他極其聰明可愛,雖愛親近我,對我卻只是尊敬愛戴;我絲毫沒能看出他具有作為一名暴君的潛質,更沒有想到成年後的他竟敢說出那樣大逆不道的話來——他說要我做他的皇后。
想及此,我簡直品不出自己心裡是個啥滋味了。在我心目中,他就是個孩子。我可以輔助他治理朝政,可以護佑他的江山子民,但決計不可能和他牽扯到男女情事上去。
皇帝不可與女祭司有私情,是光明皇朝數百年來的規矩;更何況,我年長他一百多歲。
僅僅是因為我這不曾衰老的容顏,他就敢說出那種冒天下之大不韙的混話來,可見這昏君已經連基本的理智都丟了。
仔細想想,他性情大變是在一次大病過後。那時他命在旦夕,我千辛萬苦去爬那神岐嶺的絕壁懸崖,毫無道義地搶了神岐宮的鎮宮之寶陰陽闕,花了大代價好不容易才將他從鬼門關拉回。現在思量起來,早知今日,當初就不該救他。
他現在不怕我也不敬我,也不肯聽我的話,已經是無可救藥。這容家的江山,怕是就要毀在他手中。
我枯坐在這靜寂的陵墓石室中,來來回回地嘆氣。
事到如今,我該怎麼辦?
這天下畢竟不是容胤一個人的,母親臨終囑託我要護佑的畢竟也不是容胤,而是天下的太平。而現在,容胤已經成為天下不太平的根源。現在這皇帝,怕是誰當都要比他當得好。
可是,在我的腦海中,他的容顏總是會和容陵重疊在一起。若我廢了他另立新皇,他必將萬劫不復。他的身上流著容陵的血,就算他萬般不是,我也無法狠下心來去虧待他。況且,我只是個祭司,按理並不能干政,更沒有道理去決定帝王的命運。
容胤啊容胤,這塊心病實在是讓我心緒難平。
千不該,萬不該,他有一萬個理由不能愛上我。我對著古墓內的銅鏡發呆,想著莫非只是因了我這張臉孔?記得師尊曾說過,人之美醜在於本心,為皮相所迷者,皆是愚人。
容胤啊容胤,他簡直是愚人中的愚人。
我來來回回地慨嘆,一橫心,將尖長的指甲在臉頰狠狠劃過。我年輕時,曾是個決絕的女子,事到如今,也許我該再狠絕一次——若我將這張臉毀掉,容胤是否就會收回心去,定下心來做個好帝王?
他曾送我一塊美玉,上面有刻字:“吾心如磐石,日月儘可鑑;愛無錯,勿相離。”
我立刻還給他,在反面刻字:“孽愛有錯,大錯特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