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目中漸漸有無法掩飾的痛苦之色,“盜蹠他活著時,好色殘忍,飛揚跋扈,從未把我們母子放在心上——可他死後,我們全家卻為他落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她不敢說話,不敢打斷他此刻的一字一句,只覺的呼吸都停滯了。
“我還能有今日,無疑是上天的恩典;可我母親與兩位姐姐被賣入了青樓,母親與大姐被蹂躪至死,二姐被賣為小妾,下落不明……而哥哥、我,還有弟弟,額上被烙上了這個印記,從小在白眼與凌辱中長大,被人當牛馬一般地使喚……從懂事以來,這記號就象火一樣燙著我,讓所有人都看不起我、避開我——因為我是盜蹠的兒子!是盜蹠的兒子!”
他平視遠方海天相交處,語聲再次平靜下來:“他們的運氣沒有我好:弟弟在十歲時就被主人家活活打死了;而哥哥,為生活所迫,竟又走了父親的老路!……十二歲那年,我入了公門,拜當時大內高手為師。我下了決心,要儘自己一生去申張正義,匡扶律法,讓天下不再有一個盜賊。”
說到此處,他抬頭看了厲思寒一眼,眼神極為複雜。
“為了行走方便,我鑄了這個鐵面具,用它蓋住烙印。”鐵面神捕輕輕撫著手中的面具,“戴上它,我彷彿就忘了以前。十六年來,我只摘下過兩次。:一次是二十歲那年,我破了第一起大案,可擒獲的主兇、竟是失散九年的哥哥。在他上法場時,我第一次向他摘下了面具……而今晚,則是第二次了……”
他的語聲終於緩緩慢了下來,低沉下去,最終化為長長的嘆息。
厲思寒看著他側影,在月下有如雕塑一樣利落挺拔,雖歷經了諸多風霜困苦,卻依然傲然不屈——她明白過來:摘下面具,對他來說,並不僅僅意味著真實面容的暴露,更是真正的完整的人生再現。
忽然間,她覺得心裡難受,淚水無法控制地湧上了眼眶。
這一個人,雖然自己在初見時認定是個該千刀萬剮的,可在此後一路同行中,她卻不由自主地被他的氣度、胸襟和人格深深地吸引。從排斥、反抗、平和、親近到傾慕,這三個月的千里押解之途,何嘗不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心路歷程!
無言的寂靜中,在滿天的星斗下,碧空中一輪明月靜靜地照著這世間萬事,耳邊只有海風的輕輕拂動,以及那永無休止的海潮之聲。
厲思寒突然想起以前問過他這樣的話——
“你有兄弟父母麼?如果他們也犯了法,你會抓他們麼?會把他們送上刑場麼?”
“你為什麼要戴這個面具?怕別人看見麼?”
言猶在耳。她突然熱淚盈眶!
也許身邊這個男人就象是這片大海,深邃、寬闊,卻又不可捉摸。她有幸能和他同行那麼一段路,知道這樣一個人的存在,看到他、接近他、明白他,便是這她短促一生裡最大的幸福,既便路途的終點是死亡,也足以無憾。
鐵面神捕看了她一眼,卻見她正看著大海出神。海風吹動她一身白衫,在夜中仿如一朵盛開的百合。他的目光又一次流露出了極為複雜的神色。這樣的夜晚,這樣的大海……他發覺摘下鐵面後自己居然比平日軟弱了很多。
也許……今晚叫她來這兒,講了這麼多,本身就是一個錯誤。
厲思寒緩緩轉過身來注視著他,突然出人意料地抬起右手,輕輕撫著他額上那一處烙印——她的的手微微顫抖,眼中有淚光,淚水掩住了她眼中其它的神色。
“嶽霽雲……”她輕輕嘆息般地喚道。
他的眼中有一閃而逝的震動,也許是驚異,也許是惱怒,下意識的往後踏了一步,想避開那隻伸過來的手。然而不知道是來不及還是自我放棄,最終,他還是任憑對方的手、接觸到了自己的面頰。
“如果說……你覺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