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這春秋繁忙的商道,如今竟難看到一個行人?就連途中經過的小城鎮也十分清冷;偶爾她會見到一兩個驛騎的軍差、短途販商或載人篷車,但人人都行色匆匆。
正看著,一道黑影掠過,她轉睛,看到古淮南正策馬走近窗邊。
“你一直這樣趴在視窗,不冷嗎?”他問。
“不冷。”玉蟬舉起蓋在腿上的毛氈,笑嘻嘻地說:“謝謝你,這厚厚的毛氈保暖又防溼,我一點都不冷,而且這景色好美。”
她的笑容總能帶給他喜悅,他面帶微笑地說:“那就好好看吧,明天過石研關後,景色又會大不同。”
“是嗎?那我會仔細看個夠。”玉蟬快樂地回答。
撮嘴輕輕吹出一聲輕快的口哨,古淮南離開了窗邊。
玉蟬的視線久久停留在他身上。他情緒不錯,冰天雪地似乎對他毫無影響。
坐在馬背上,他的腰還是那麼直,神情還是那麼瀟灑怡然,一身冬裝令他看起來更形魁梧;而他和他的屬下之間十分有默契,走了這大半天,她從未聽他下過命令,但他一個簡單的動作或表情,即能讓所有人明白他的意思。
這天晚上,他們落腳在唐縣客棧。
由於白天瞪著山景看了一天,晚飯後不久,玉蟬便眼皮沉重,哈欠連連,但她卻硬撐著不睡。
當出去察看馬匹情況和周圍環境的古淮南返回時,見她靠著柱子,大張著兩隻眼睛發呆,不由奇怪的問:“你為何還不去睡?”
她咕噥道:“我怕睡著後,萬一發生什麼事,醒不過來。”
聽到她的話,他暗自怪自己粗心,竟忽略了她內心的不安全感。
“起來。”他將玉蟬拉起,帶她走進最裡邊的屋子,柔和地說:“安心睡吧,不會有事。”
得了古淮南這句話,她立刻直奔床榻,倒頭就睡,不在乎他還在屋內。
他走近,彎腰摘掉她的帽子,揉揉她亂糟糟的頭髮,從她均勻的呼吸中,知道她就這樣睡熟了。
這丫頭,還是個孩子!他笑著替她蓋好被子,然後離開了房間。
第二天,是一段更艱苦的旅程,愈深入太行山腹地,山勢愈陡峭。
看了近兩日的山景後,玉蟬有點倦了,注視著眼前不斷閃過的斷壁雪崖,她的意識逐漸模糊;在快到石研關時,她睡著了。
石研頭是太行山八大隘口之一,因四面絕壁,險峻不可攀援,中間低陷如同石研之底而得名,它是令商家膽顫、將士畏懼的兇險關隘。
“少主,要進關了,咱需要停馬檢查一下革蹄嗎?”
當古淮南立馬山道邊,注視著前方的雪峰時,路延和策馬過來詢問。
“暫時不需要。”古淮南的聲音依然平靜,但他的目光愈發銳利。“延和,你說會有人在這個時候到石研關打獵嗎?”
“這種天氣到石研關?”路延和用手頂了頂頭上的帽子,撇嘴。“除非他想一輩子冰凍在懸崖下。”
“沒錯,那你看看那幾個人,有沒有覺得很可疑?”
有人嗎?路延和麵色一變,眯起眼睛,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果真發現有幾個男人,若隱若現地出現在前方陡坡上的樹林中。
“喔,真有人呢!他們雖好像揹著弓弩、鐵夾、捕獸網,可行跡鬼祟祟,看起來一點都不像獵戶。”
“沒錯,這就是重點。”古淮南咧了咧嘴,露出一個並非快樂的笑容。“你帶車隊先走,我過去試他們一下。”說完,他一抖韁繩,往山坡小徑奔去。
聽到馬蹄聲,山坡上的男人們迅速蹲伏隱身,不料古淮南竟出其不意地在經過那個他們的藏身處時,勒住了坐騎,仰頭大聲問:“嘿,夥計,大冷的天,雪窩子裡不好蹲,需要幫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