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歡喜的,便是這個融在山水中的小城了。
我預先訂好了一個叫做望江樓的旅店。待我進了房間,我已感到自己就屬於了這個叫陽朔的小城。一切都是那麼的妥帖。這個小城,它很是見了些世面。它是那麼的從容,又是那麼的淡定;你彷彿自己是高貴的,因為一切都尊重你的存在。你耳朵裡聽到世界各地的聲音。東西方的人,在這裡彷彿都安靜了下來。他們靜靜地坐著;或者走著。一切的店鋪、市場、旅館,都是那麼的從容和善意。
旅館面對著灕江,我二樓的陽臺,有一對竹藤的桌椅,坐下可以看到街面的酒吧,或者黛色的山群。黃昏來臨,小街慢慢安靜下來。我走出去,不遠處就是著名的西街了。走上西街,彷彿走入了夢中,不知身在何處。這簡直就是一個萬花筒。那滿街的酒吧、店鋪,林林總總,霓虹閃爍,人流如織。世界各地的遊人,操著各種的語言,穿著各色的服裝……那些有名的酒吧:吉米、旅行者、丁丁、丁貳丁、地球村和原始人;那些著名的餐廳:自由人、牛頭、樂得、這裡、沒有和玫瑰屋……嘿,這個叫“如果”的西餐廳,真是頗有情趣。它寫了這麼幾句:
如果有選擇,肯定兩個人;如果沒有選擇,一個人也快樂……
我現在走在歷村到燕村的路上。我一個人,可是我並不孤獨。相反,我很快樂。我走在自然中,我喜歡大自然。那些滿眼的植物,在這南方的深秋中,是那麼的旺盛和熱烈。樹頂開滿像染上洋紅般色彩的國慶樹;那花豔得不能再豔的三角梅,世上竟有如此純的色彩;果園裡的金黃色的柿子,那掛在高高的樹頭,飽滿得像年青女人乳房般結實的柚子;那田裡的莊稼:快成熟的稻穀、紅薯地……還有芝麻,開著小喇叭一樣的白色小花……遠處的刺竹林,綠色的夢一般……在更遠處,這裡,那裡,到處是山頭,遠遠地立著,那麼的峻拔,又是那麼的秀美。我走進了燕村,村口一個肩上背個貓頭鷹的白鬍子老人,對我說:“照相麼?”我給他一支菸,他很高興,便擺了個姿態讓我照了一張;村裡是那樣的安靜,我走進一戶小賣部的人家,三個年青的女人,正在摸牌九。三個快樂的女人,她們那麼的年青。坐在門口的那個年青女人,她懷裡正奶一個娃子,那娃子才四個多月。可是女人已很鎮定,她雙手摸牌,娃子吊在結實的乳房上,一任她去哄去吮。我在這三個女人身邊站了一會兒,她們很友好,也讓我玩了一會兒,我並不會,可是又何妨呢!
走過村子,我迷路了。我不能知道去田家河的路。——確切地說,已沒有路了。我不得不走進一戶人家,那是些土牆的房子,一個過早蒼老的婦人,見了我之後,一閃,到房裡去了。我走過去,問:“去田家河怎麼走?”她面無表情,轉過臉去,她的丈夫聞聲過來,我說:“能告訴我去田家河怎麼走?”
他邊比畫邊對我說,可是說了半天,他並沒有說清楚,我也只得稀裡糊塗而去。這讓我想起了他們的貧困,從歷村到燕村,在畫一般的景色中,可是那些偏僻村落中的房子,還很是破舊,看得出是貧窮的;正如我在歷村的一戶人家,那三間屋正對著月亮山,門上卻有一副對子:
內外平安享榮華
閤家喜樂迎富貴
可是並不富貴,牆還是土牆。那三間土屋,以及那貼了門對的破舊的門,都已開裂得不成樣子。在一個叫矮山的鎮子的農科站,我見牆上貼了許多作物病蟲情報,介紹稻縱卷葉螟和飛稻蝨的防治,也賣一些叫黑麥草、茶麩粉的農藥和枝剪、果剪等農具。可是在這山水畫中的農村依我看來,還相當的貧困,當地的農民,還更多地缺少文化知識。我在駱駝山的一個池塘邊,一個放牛的老媽媽,在路邊賣柚子,她向我兜售,說:“五塊錢一個。我不騙人的,都是十多年的柚子樹上結的,很甜很甜的哪。”我蹲下來,買了兩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