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自己也跌坐在地上。她說:“不,我不要你留下!走吧!我寧願你走!不要留下來後悔!”
陸子周最後回頭看了一眼趙瑟,轉身上馬,抖動韁繩策馬而去。趙瑟迷失在那一眼的意味深長。她站起來,望著陸子周的背影愈行愈遠。她後悔了,她對自己說:“等他回頭,只要他回一次頭,我就求他留下來。”然而陸子周終究消失在長街的盡頭,期間,他再也不曾回過頭。
141攜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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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宣華二十五年的十一月初八那天,從趙瑟身邊離開的陸子周沒有選擇自春明門出長安城,溯灞水而下,東出函谷關的道路,如果說他不曾在灞水之濱與元元相逢,那麼今後歷史的洪流又會流向何方呢?
無數後來者為這個命題狂熱不已,然而,真正的歷史是沒有如果的。
宣華二十五年十一月初八,目前聚義堂上坐第二把交椅的元元與未來天下所公認的國士陸子週會於灞水之濱,籠罩於關東沃野千里之上十數年不曾變動的陰雲密佈的天氣終於迎來了驟雨狂風。
當時,元元盤膝坐於小小的鄉亭,灞水湯湯從她背後流過。馬兒靜靜地立在亭邊吃草;迷糊興致盎然地坐在草地上,拔下半黃的狗尾巴草整合一束;僕役們則趕著大車,遠遠地躲去河灣。
元元的琴橫在她的膝上,斜斜的,琴尾堪堪挨著她的腰。她低首凝神彈一支曲子,手指勾在琴絃上, “錚”、“錚”之聲便不絕於耳,曲中隱有河殤之調。
陸子周下馬甩開韁繩,在馬兒身側輕拍一掌,任由馬兒跳著輕快的步子去玩耍。迷糊看見了陸子周,歡呼一聲,扔了狗尾巴草跑過來。他一把抱住陸子周的腰,歡喜道:“公子你總算來了,我等你好久呢!”
“去玩吧!”陸子周摸了摸迷糊的頭說。
他踏上黃草侵佔的石階,緩緩登上涼亭,在元元的對面盤膝坐下。元元悉心彈奏的曲調倏地一變,一時間,曲中悲愴之意尤甚。不一刻,便聽“錚”地一銳響,一根琴絃自中間斷開。元元置之不理,似乎眉頭都不曾挑一下,撫琴的手卻是愈揮愈快,愈快愈猛。曲子也跟著愈加恢宏激盪,宛若滾滾波濤奔騰而下,洪流呼嘯著衝出河床。至此,剩下的琴絃同時崩斷,曲調嘎然而止。霎時間,風輕雲淡,天地為之一新。
“我很難受,子周,我一生都沒有像今天這樣難受過……”元元仰起頭說,淚水在她的在臉上無聲無息地淌著。
對於元元這樣的女人來說,她們可以坦然接受失敗,她們也可以坦然接受拒絕,但她們卻永遠都沒有辦法坦然接受施捨。
功業也好,感情也罷,施捨之於她們永遠都有著揮之不去的恥辱感。而趙瑟的施捨,就是恥辱中的至恥辱者。這本身不是因為元元對於趙瑟的蔑視——是的,元元從不掩飾她對趙瑟的輕視,但可以肯定,她所輕視之人的施捨並不比她所崇敬之人的施捨帶來的恥辱感更多一點——確切的說,不是因為她對趙瑟蔑視所以更加恥辱,而是因為她輸了,趙瑟以完全高過她的姿態戰勝了她。
而更令人傷感的是——她不能反擊,他也沒辦法反擊。即便是施捨,她也必須接受。而錯 過了今天,她就永久性地失去了反擊的機會。何況站在元元的立場上,她也永遠都沒有辦法像趙瑟一樣任性。
這個世界大約不歡迎太多的捨身成全吧!犧牲奉獻的一方的確可以為自己的偉大而感動,自此放鬆心情輕鬆上路。而被迫接受犧牲奉獻的一方呢?他們不得不永遠背上沉重的包袱。
元元罕有的淚水,不僅為她自己而流,更多的是為陸子周而流。
而這一切,陸子周都是懵懂的。對於趙瑟的感情,他從來沒有像今日一般複雜過。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不可能如元元一樣犀利。作為接受好意的一方,他已經徹底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