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彷彿興致不大高的樣子,往往張襄說上十句他也不回答一句。大半時間都在盯著馬鬃發呆。
那人穿著普通的武士服,淡藍色,看不出是什麼官職。一手控著馬韁,一手握著一把寶劍。劍柄上沒有劍穗,取而代之的是一串鏈子。鏈子很長,垂下來幾乎可以掃到馬腿。他頭髮長過脊背,只隨意將額前的散發宿於腦後,並沒有用任何裝飾。不客氣的說,就連張襄的馬都比他打扮得漂亮。當然,那人的馬也和他的人一樣,只用了最簡單的馬具。
張襄笑著說了一句什麼,大約是那人不願意聽到了,他便微微顰著眉頭將視線轉向一邊。只在這轉頭的一剎那,陸子周看清了他的容貌。
與此同時,一種強大的、令人窒息的力量像雷電一樣擊中了陸子周的心臟,讓它幾乎為之停止跳動。這個男人的確不需要任何的裝飾品,什麼樣璀璨的寶石放在他的旁邊都會黯然失色。當美麗強大到成為一種力量的時候,它就會像火焰一樣燃燒掉一切靠近他的美麗贗品,只剩下那些蒼白的灰燼讓人無情地嗤笑。青玉直接從石頭上滾下去,好半天才帶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哀傷道:“我不活了……”
公孫玉嗎?就是這樣的美麗徹底征服了趙瑟嗎?
陸子周不由在心中嘆息:難怪趙瑟可以拒絕李六塵。
他閉上眼睛微微嘆了口氣,定下心來仔細審視面前這個男人。還很年輕,就算再怎樣沉默安靜都掩飾不住他的野心勃勃。趙瑟這樣的小女孩或許看不出來,但陸子周能感覺到。
野心這種東西從來都不是可以看到的,那些自以為是,喜歡從眼眸中尋找野心影子的人們是何其的愚昧。只有智者才能理解哲人,只有野心家才能理解奮鬥者。就像雷電一樣,需要兩片相同的雲彩碰撞才能迸現。
有一種悸動在陸子周的胸膛中激盪。他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剋制住自己疾步而走的衝動。
陸子周注意到系在公孫玉劍柄上的鏈子。確切的說,那不是鏈子,是一串狼牙。狼牙大約有十三顆,鑽上孔用樹皮搓的繩子穿成一串,兩端以一小塊豹子皮連線。其中最長的一支狼牙將近三寸,染成紅色,吊在下面。
陸子周以他無可爭辯的博聞強識確定這串狼牙項鍊原本應該是屬於烏虛左賢王所有。依照烏虛的習俗,男子成年時由部族的巫師戴上狼牙,自此之後便有神靈庇佑。地位越高,狼牙的數目越多。而烏虛王儲的狼牙項鍊便是十三顆。王儲成年時,八部的大巫師齊聚聖地祈福七七四十九天,用鮮血將狼牙浸泡成血紅。從此以後,草原的神靈齊聚於王儲身邊護持。很多時候,狼牙項鍊甚至成為烏虛王儲的最重要的信物。失去了他,王儲便失去了上天的寵愛,再也沒資格稱霸於草原。
“果然是這樣!”陸子周微微嘆息著。
青玉迷迷糊糊地爬上石頭,陸子周扶了他一把。
“我們回去吧。”他說。
猛虎年幼的時候,虎崽和貓咪一樣可愛。趙瑟啊,我的夫人,你把你自己陷入了一個怎樣危險的境地啊!你究竟愛上的是一隻貓咪還是一隻虎崽呢?恐怕你自己都沒分清楚吧!他的美麗已經賦予了他為所欲為的權利,他的野心,更重要的是他預備把他的野心加以實現的願望和能力又給他配上了利器。當美麗和野心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身上究竟會發生怎麼樣的電閃雷鳴呢?趙瑟你這個蠢女人,你怎麼總是有辦法給自己找麻煩呢?
陸子周如此這般地想著,由於過於入神,最後的一句話,在他的無意之間,從齒縫嘴唇之間流露出來。
青玉奇怪地問道:“公子,您剛才說什麼?”
“啊……”陸子周答道:“我是說,不知道小姐的病好些了沒有?”
青玉突然興奮起來,慫恿陸子周道:“不如咱們回去看看小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