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常山,從而佔據了河北的中樞。站在這裡,向北眺望,幽州指日可下。向南眺望,馬踏漳河,徹底戰勝傅鐵衣就在眼前(囧,這娃從沒琢磨過自己可能輸,饅頭這麼謙虛的好孩子都不好意思寫了……)於是,心中便不免多了幾分躊躇滿志。
他坐在馬上,韁繩和馬鞭都挽在一隻手裡。視線從上方射下來,不以為意地、輕描淡寫地,俯視他的手下敗將。
“燕王妃,聽說開戰之前你的部下曾經勸告過你不要輕易出兵,堅守常山靜待傅鐵衣攻下虎牢,”葉十一饒有興致地問盧文瑤道,“你現在是不是也有些後悔?如果你聽了他們的勸告,也許今天勝的人就是你了。”
盧文瑤抬頭望向葉十一,臉上完全看不出憤然不平,那更像是心服口服之後的恬淡默然。她心平氣和地對他說:“即便是我堅守,同樣未必能勝。敗了就是敗了,戰場上沒有什麼如果。”說到這裡,她停頓了一下,繼而垂下頭去,輕嘆道:“我也不可能堅守,你麾下騎兵突破飛狐口逼近幽州的時候就註定了的。我的女兒和丈夫都在那裡……”
戰敗者直面戰勝者的態度,往往更像是前輩對後起之秀的語氣。
葉十一明顯受到了衝擊。盧文瑤這短短的兩句話就非常明確地點出了保證葉十一勝利的戰略優勢,以及井陘之戰本身中他們雙方可能存在的戰術對抗。
事實上,盧文瑤會如此這般說,是出乎葉十一的意料的。他見過太多被帶到他面前怨天尤人的俘虜。他們總喜歡大聲宣稱什麼如果當初怎樣怎樣,或者聽了某某某的就好了,這樣敗的一定是你之類的。對於這樣的人,葉十一從來都不屑一顧,認為他們根本就沒有資格作統帥。難道他們就不明白戰場是變化的麼?你變了,你的對手也會變啊!今天,總算是讓他碰上了一個真正的統帥。從來沒有一個人會像盧文瑤這樣以一種不偏不倚的態度從去評價自己已經打敗了的戰爭。所以說,名將畢竟是名將。
於是葉十一一怔之下心中倒是對盧文瑤生出幾分敬意來。滿心的驕傲與躊躇滿志不由便冷了幾分。他揮手令親衛將盧文瑤扶起來,解開她的捆綁。
葉十一衝盧文瑤點了點頭,說道:“過幾日攻下了河間,我會親自去幽州接邯鄲郡主。所以你不必擔心你的女兒。至於燕王……你們妄立天子的罪名,我這裡也可以不作追究——”
葉十一說到此處,明顯還應該有下文的時候,突然便打住不講。他轉而吩咐親軍校尉道:“送盧帥回營吧。”
這時候,從側面閃出一人一騎來。馬上之人騎術不咋地,大約是衝得急了,在馬上晃了晃才穩住身形。然後,他衝葉十一施禮,道:“臣請命送燕王妃,請主上允准。”葉十一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之後他便調轉馬頭離開了,一眾將領衛士也跟著掉頭。
自報奮勇要送盧文瑤那人就興高采烈地衝盧文瑤去了。這人盧文瑤一早就注意到他了。因為他不但一身文官的官服,在一眾全身甲冑的武將中顯得非常引人矚目,而且官服還有點髒。明明大紅的衣服怎麼看怎麼有點發黑,還到處是摺兒。盧文瑤思來想去,覺得除了葉十一身邊那個叫做江中流的謀臣之外,不能夠有別人還有這等風采。果然一通名姓,正是江中流無疑。
江中流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帶著一眾親衛們,以非常可疑的熱情一路將盧文瑤送回營盤,關進早就準備好的帳篷。然後,他也不走了。不僅不走,而且他還把衛士都給攆出去了。左顧右盼一番,湊到盧文瑤跟前,張口要說話。
那個……都知道,江中流那傢伙的儀態素來有點猥瑣流,搞得盧文瑤差點以為他要乾點什麼。饒是盧文瑤心中知道絕無可能,也往後連退了兩步,直到坐到椅子上,才道:“江大人,有話但說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