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狂亂的心跳才漸漸平息下來,驀地想道:“難道是強盜劫掠寺廟,將這裡的和尚殺了個精光?”
此處深山老林,盜匪眾多,時有劫案發生,而寺廟通常又頗為殷富,這個推斷不無可能。
他定了定神,又想:“楚易啊楚易,這些不過是枉死之人,你堂堂七尺男兒,有什麼可怕的?”
當下朝四周拜了幾拜,大聲道:“各位高僧,明日一早,在下下了山,便到最近的衙門去報官,定將殺人的盜匪繩之以法,以告你們在天之靈……”
“啊籲!”話音未落,突然從右方佛像後傳出毛驢的叫聲。
“犟驢兒!”此刻楚易的心已經平定下來,經歷了這小小的波折,在這遍地屍體的漆黑大殿裡,聽見毛驢的叫聲,簡直比仙曲神樂還要動聽。
他精神一振,小心翼翼地摸索到了佛像後,果然聞見了毛驢的氣味。
那驢兒“啊籲啊籲”地直叫喚,極是興奮,毛茸茸的頭伸了過來,在他身上蹭來蹭去。
楚易舒了口氣,摸著這毛驢的腦袋,突然湧起故友重逢般的溫暖歡悅之意。
“啊籲!”毛驢突然伸出溼嗒嗒的舌頭在他臉上舔了一下,不等他叱呵,又一口咬住他的袖襟,將他朝前拖去。
“你帶我去哪兒?”楚易驚魂甫定,又被它的殷勤弄得啼笑皆非,跌跌撞撞地摸黑前走。過了側門甬道,到了後院之中。
當空一道閃電,又將四周照得明亮。
他驚咦一聲,只見大雨瓢潑,遍地水花,泥濘裡盤坐了兩人,面面相對,彷彿泥塑石雕一般,動也不動。
左邊一人是個老和尚,白眉飄飄,袈裟起舞,胸前掛了一串赤紅色的念珠。
右邊那人頭戴碧紗籠帽,臉容清奇俊逸,紫衫玉帶,腰間懸了一個銀白色絲囊和一個一尺來長的瑪瑙葫蘆。
兩人怒目相視,四手交纏,一團紅光從彼此交疊的手中隱隱透出,紫氣吞吐。
“方丈?”楚易試探地叫了一聲。
見他們依舊神色古怪,毫無反應,他心裡又開始怦怦亂跳起來,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伸手探鼻息,心中登時一沉。
這兩人果然也都死了。
楚易忽地好奇心大起:“是了,不知這兩人至死爭奪的是什麼寶貝?”咳嗽一聲,朝兩人揖了一禮,道:“兩位,得罪了。”小心翼翼地去掰兩人雙手。
但那四手抓纏甚緊,一時難以掰開。他稍一用力,“啪”的一聲脆響,方丈的手指竟然斷了。
楚易嚇了一大跳,握著兩節斷指,臉頰燒燙,大感不安,急忙連連道歉。
毛驢在一旁探頭探腦,早已等得不耐,忽然一顛一顛地跑了上來,“啊籲啊籲”地叫著,連衝帶撞,梗著脖子猛地拱向兩人交纏的手掌。
“犟驢兒,不可造次!”楚易失聲驚呼,拉之不及,眼睜睜地看著毛驢甩頭舞腦,黑旋風似的撞了上去。
“啪啦!”那兩人頓時一起翻倒在地,四手齊腕斷折,一個紫紅色物體骨碌碌滾落掉入泥濘中。
“呼!”泥漿飛濺處,忽然破舞出萬千絢光,彷彿無數霓箭沖天怒射。
夜空紅橙碧紫,流麗萬端,就連密集的雨線也鍍染了繽紛顏色,像是漫漫珍珠彩簾,隨風搖曳。過了片刻,那霓光才漸漸收斂黯淡。
楚易張大嘴,怔然直立,忽然忖道:“敢情先前看到的漫天彩光就是這個東西發出來的。”
他心中亂跳,緩步上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將那東西拾了起來。
雨水嘩嘩沖洗,將泥濘盡皆刷去。幻光絢彩,迷離閃耀,刺得他睜不開眼睛。
他眯著眼睛端詳片刻,方才看清那竟是個剔透玲瓏的三足紅玉小鼎,高不過半寸,周側雕了兩條細蛇,雙雙交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