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回想,難怪他過去從不用左手與我相執,我只當他右手順手,卻原來是這個因由。
怨不得別人,是我自己太傻。
我曉得他為何這麼怕我死,沈家的家財雖大,卻比不得我娘陸家所遺家產一半,我娘臨終將陸家的秘密交到了我的身上,若我死了,這筆驚天財富便石沉入海再無人知曉何處尋覓。本朝皇帝昏聵敗家,估計那國庫裡存不了多少銀兩,如今六王爺改朝換代,正是銀兩緊缺之時,又豈會放過這筆錢財。
或抄或誅! 或抄或誅!
裴衍禎,你好狠的心l
我吃力探出半邊身子,單手夠到梳妝鏡臺上,輕輕拉開小屜,一排從未戴過的髮簪釵飾整齊擺列著,金銀玉石玳瑁,各色材質。我挑了一根細長的銀釵,在自己的小臂上試了一下,當下,一滴鮮紅的血珠在尖銳的簪子尖上破繭而出,果然足夠鋒利!
我拿了銀釵慢慢坐回床頭,單手解開裴衍禎的前襟,分明很容易的事情,我卻解出了一頭汗,終於,他的胸膛毫無遮攔地呈在了我面前,那些我從未見過的傷痕交錯橫亙在原本細瓷樣的肌膚上,左胸口處倒是膚白如故,帶著微微的起伏,我曉得,那下面有個物什正沉穩而有節奏地律動著,帶著血色的邀約,那是,六王爺的——心。
我們是這樣地奇怪,一手牢不可破地相互緊握,一手卻又逼得我不得不舉起銀釵一寸一寸逼近。我看著那銀釵在夕陽的餘暉下鍍成一柄燦爛的金釵,帶著瀕死的輝煌將那尖頭上的一點光緩慢從容地投射在他的心口上……殺了他,方能讓一家人逃脫噩運,殺了他,方能解我心頭的傷患,殺了他,方能帶回我的宵兒。一念之間三千業障……但是……沒有但是!
我閉上眼利落地用盡全力一揮釵,要做那最後一刺,卻在靠近準心時驀然瞧見釵尾之上所刻之物——一朵妖燒怒放的牡丹。太刺目了,扎得我兩眼一晃,一陣大悲大慟莫名襲上心口,似乎此刻銀釵己入我心一般絞痛,手下一抖,偏錯了方向。
緊接著,來不及反應,那握釵之手被一個大力握住,聽得一聲骨頭微響,便被反剪到了身後,想是腕骨己被卸脫臼。
一念絕則生,一念仁則死。須臾一線之間,我己是功敗垂成。
睜開眼,赫然撞入眼簾的,是裴衍禎墨如點漆的雙目,沉如最深最暗的夜,不帶彼瀾地吞噬萬物,一旦捲入便是屍骨無存萬劫不復。
“你要殺我?你竟然要殺我!”裴衍禎舉著銀釵冰冷地望著我,面上悲怒交替,“三日三夜,你醒來第一件事竟是用我贈你之物來取我性命!為什麼,妙兒?”
“王爺難道不曉得為什麼?”我抬頭直視他,輕聲低喃:“或抄或誅……”
裴衍禎面色一晃,剎那涼薄。
我心中一片冰涼,最後一點希冀沒入深淵。
忽地,他一下逼上來貼近我,鼻尖對著鼻尖,”難道……這三日你竟是有所準備地服藥詐死?! ”轉頭一呼:“展越!”
一個黑影應聲入內,“王爺有何吩咐?”
“速去沈家陵園,起墳開棺.給我一具屍身一具屍身搬回來,我倒要看看是不是個個皆能死而復生!”最後四字冷若冰霜,敲得我心頭一顫。
“六王爺!”我欲抬手相阻,卻忘了自己雙手被縛,身上一虛軟,跌在他的臂間,一時頭暈目眩,神志迷離盡失。
待我再度醒來,己是躺於床上,裴衍禎坐於床側,淡淡看了我一眼,便從床頭小几上端起一碗稀粥俯下身,竟是要餵我。
我一惻,錯開臉。
他也不堅持,只就著那勺子將米揚送入自己口中,忽地,卻俯低面孔壓上我的雙唇,尚且來不及反應,一口溫良的米香便己灌入我口中。
不待我雙齒扣下狠狠咬他,眼前一花,他己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