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厭他,畏懼他,更悲嘆自己的命運,不過在人世中經歷過這麼多年的磨難之後,她早就變得堅韌了。她挺了過來。”
莎娜停下來看看我,眼睛象星星一樣,亮晶晶地閃光。
“過了一段時間,她漸漸發現,這個死靈法師並不那麼可怕。他冷漠,寡言少語,天天擺弄死屍和骨頭,但他在戰鬥時卻盡力保護她,甚至為此而被毒蜘蛛咬傷。他把女人當成戰鬥工具,可是心裡確實把她們當人看——這麼多年來,從沒有人把女孩當成人,更不曾有人會在她洗澡的時候把乾淨衣服放在視窗。她有點感動,覺得這個死靈法師內心其實並不太邪惡,至少和她見過的那些不一樣。”
“然後,有天早上她去收拾屋子,突然聽到法師在夢中叫著一個女人的名字。她記得這個名字,這名字陪了她整整五年,它始終在她胸口上,正如那個承諾始終在她心上一樣。她開始暗自留意他,觀察他,不止一次偷偷檢查他的東西。終於有一天,她在法術書中發現一張殘破的紙條,後面的署名正是那個女神官的。她看了紙條,確信這死靈法師就是當年女神官的愛人。於是她決定履行承諾——可是她沒法說話。”
我眼前有些模糊,恍惚中似乎又看到那張美麗的臉、那漂亮的捲髮,還有那甜蜜的笑容。莎娜雙手握在胸前,現出鄭重的神情。
“基洛,現在你一定明白我為什麼去試煉了。”莎娜緩緩說道,“為了防備萬一,我在自己枕頭下壓了張紙條,把這些都寫在上面。不過它現在沒用了。憑光明之神庇佑,我終於透過了試煉,因此我可以親口告訴你那句話:五年前,洛芙·金斯曼,委託我對你說,她還愛你。”
我伸手撫過骨鐲,手指微微顫抖,渾身沉甸甸地無法動彈。
“也許她還活著……”
“不,她早就死了,五年前就死了!”我突然粗暴地打斷莎娜。洛芙已經死了,在死前她還愛著我。可是這又有什麼用呢?而且,如果她活到現在,是否還會愛我呢?我想多半不會。愛情本來就是無法持久的東西,更何況我們根本不可能結合。正象當年那個吟遊詩人菲尼斯所說,違背世俗的感情註定不會有結果。人們總是習慣用自己的看法衡量別人,用自己的標準限制別人,完全不考慮他人的感受。洛芙的死,使我深刻體會到了這一點。
五年來,我始終難以忘懷的不是洛芙的微笑,而是她在神殿祭司面前為我辯解的時刻。莎娜說這些年只有我把她當成人,而我自己又何嘗不是呢?我在別人眼裡還是人嗎?在阿拜迪恩大陸上,在千千萬萬的人中間,只有洛芙不討厭我、不排斥我,敢於和我在一起。她死後,我的生活信念也坍塌了。五年來我一直在麻木地生活,就這樣一天天揮霍生命。其實,除了行動上更自由之外,我和莎娜又有什麼區別呢?在這個虛偽、狡詐、弱肉強食的世界上,我們一樣受人歧視。
“那四個女孩子呢?”
“還在。”
“去準備一下,明天我要從她們之中選一個出來。也許……我也該換個新搜靈使者了。”
莎娜無聲地站起,拉開屋門。潮溼的空氣一下子湧進來,遠處天邊隱約響起悶雷,電光耀眼眩目。我知道,綠泥森林的雨季就要來了。
“謝謝你,莎娜。”我喃喃說道,幾乎連自己都聽不清。
接下來的幾天裡,我一邊休養身體,一邊訓練新的搜靈使者。我為莎娜解了詛咒,想要送她離開,但她卻不肯回到外面。她還象以前一樣,每天練習箭術、修理短弓,偶爾也和我聊幾句。閒的時候,她就去摘草菇熬湯、收拾屋子,甚至修葺屋頂漏雨的地方。我看著她忙這忙那,忽然有一種陌生感,好象這兒不是我的住處,而是莎娜的宿營地。
“為什麼留下?”我問她。“卡梅斯隨時都可能下令要你去作侍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