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到營帳之中,耶律毓爍兩眼猩紅,耶律飛鷹躺到床上,並不敢完全睡了過去。
耶律毓爍在一旁低聲說著一些話語,大多是關於耶律煌的事情。他的聲音嘶啞得很,連日來的指揮,他自己也早是累得很了。有時候也會想著,算了,不打了,就這樣吧,任由敵方的長槍刺入你的胸膛,然後你只要站得筆挺,成全你最後的盛名就好。
可是,不行!他哪裡可以那麼任性?他深愛著的女子,他還沒跟她說上一聲:“王嫂,恭喜你再度懷子”呢。即便只為這這份尚未出口的祝福,他也不能在這時候死了去。
“五弟,先別說了,你也會去休息一會吧。如今士兵們都勞累得很,我明白。只是既然躲不過,我們便只能面對了。皇上如何,不是我們眼前三兩句話便能尋出端倪的,先解決了眼前的困境,我們再回國去查皇上的事情吧。”耶律飛鷹突然睜了眼,再是清冷著調子道了一聲。
耶律毓爍卻能在那清冷之間覓出幾分溫情滋味。王兄他……到底是被那個女子改造成了凡人了的。哪怕是神,一旦愛上了人,他也不可能再是那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神了。
“我知道了,王兄,你好好休息。”知曉暗處還有暗影守著,耶律毓爍也不擔心有人會對耶律飛鷹不利。
耶律飛鷹走進了一個夢境裡頭,這一場清夢唱響,他入戲頗深。
夢裡頭一個穿著暴露的女子在那暖燻的日光下溫柔淺笑,再是一把撲入了他的懷中,她告訴他:“允修,我等了你許多年,如今你終於出現在我的面前了,我很歡喜。”
女子有著一頭柔軟的長髮,摸起來手感極好。他的穿著也是奇怪,對於這投懷送抱的女子,他隱約覺得自己竟是不討厭物件。雖然,他看不清女子的臉。
可惡,他都在想這些什麼?耶律飛鷹強迫自己醒來。
抬了下臂膀,才知手臂上那並不嚴重的劍傷已是有人給處理了的。利索地翻身下床,他緩緩走到外頭去。
說是停隊休整,然畢竟是軍隊裡,該有的紀律仍舊如舊。走了基礎帷帳,一路上不時有人朝著他請安,耶律飛鷹也便點點頭回應。
“這戰爭什麼時候才能有個盡頭呢?坦白說,我當真是厭倦極了這樣永無止境的爭鬥了,為什麼鳳軒非要挑起戰爭,莫不是兩國真的額不能和平相處麼,哪怕是為了這天下的黎民百姓?”走到一處營帳外時聽人這麼說,耶律飛鷹駐足,並不出聲。
接下來便是另一人的回答,“虎子,哎,如今國家有難,我們來到這裡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若是可以,這天下蒼生誰不希望太平了。只可恨那鳳軒欺人太甚,非要讓這戰場躺滿屍體才甘心。”
“只怕鳳軒胃口太大,我們會陷入無休止的對戰之中。可憐我家中上有七十老父,孩子還在妻子腹中等著出生。我只怕,來了這裡,我就沒機會能回去見到我尚未出世的孩兒了。”語氣轉為悲愴,那人言語間不掩辛酸。
耶律飛鷹低咳了幾聲,覺得胸口有些悶。那帳篷裡頭的人被驚擾,這會兒其中一人掀了簾子見到了耶律飛鷹,不由得滿眼失措。
那兩人就要下跪,有理由確實制止了他們。默默地站立了好一陣子,他才朝著他們道了一聲:“本王也厭惡這戰爭,怎奈有**的地方變少不得要有算計流血。你們且都好好殺敵,留待他日凱旋歸家,好好和妻兒父母團聚。這樣的話,不要再在別人的面前說了,對你們沒好處。”
若是在以往,耶律飛鷹絕不可能說這樣的話,沒準還會治這兩士兵個亂生謠言的罪名。只念及自己還遠在蒼遼國都的妻兒,他心內不由得綿軟了許多。
這戰場上的人,他們的身後,該有多少老少婦孺在等著他們回家團圓呢?以往,他便不知戰爭原是這樣殘酷的。如今知道了,卻也無能為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