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巧巧地一挑蓋頭。
蓋頭無聲落下,屋子裡的人在看到丫丫的面目之時,卻是一起怔住了。
丫丫垂著眼簾端坐在床邊,眼淚還在向下滾落。淚水衝開了臉上厚厚的胭脂,胭脂鮮紅,淚也鮮紅,如同一滴一滴的血淚。
短暫的靜默過後,黃媽第一個反應過來,慌忙拿了手帕要給丫丫擦臉。可是未等她開始動作,龍相忽然一拍巴掌,哈哈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用秤桿子指了丫丫的臉,他上氣不接下氣地問道:“丫丫,你怎麼像個鬼似的?”
話音落下,他把喜秤隨手一摔,上前一步彎了腰,他用衣袖給丫丫胡亂擦了臉。然後用雙手捧住了丫丫的臉蛋,他眨巴著眼睛對她看了看,隨即噘了嘴,在她的眼睛上親了一口。
這一口很響亮,叭的一聲,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丫丫當即緊閉了眼睛扭頭一躲,然而隨即又被他將面孔硬扳向了前方。笑眯眯地端詳著丫丫,他忽然變成了個小男孩,用天真的語氣笑道:“丫丫,真好玩,我們一下子長得這麼大了。”
徐參謀長看他這意思像是要當場入洞房,連忙張羅著要請人往外走,讓新郎新娘也休息休息。可等人走得差不多時,龍相忽然回頭說道:“露生呢?露生別走。”
露生果然留了下來,很疲憊地望著龍相,他不知道對方的用意。而龍相四腳著地地跪在床上,兩隻腳互相一蹭脫了皮鞋,隨即爬到丫丫身後,隔著層層的喜服,他從後方一把摟住了丫丫的腰。
讓露生也走過來坐下了,他把下巴往丫丫的肩膀上一搭,神情愜意地閉了眼睛。
丫丫低著頭,始終如同木雕泥塑一般。露生扭頭望著龍相,依然沒看懂他的舉動。
龍相閉著眼睛沉默了良久,最後忽然抿著嘴一笑,哼出了很低很軟的聲音,“丫丫今天最醜了。”
露生看著他,感覺他此刻彷彿是在撒嬌。
龍相不睜眼睛,繼續說道:“以後我得對丫丫好點兒,丫丫這回可真是我的人了。”
露生轉向前方,輕聲答道:“記著剛才的話,你要說到做到。”
龍相像是困了,聲音越來越輕,“就是你隔在我和丫丫中間,總不許我和丫丫好。現在我把丫丫娶過來了,看你還怎麼搗亂。”
很舒服地在丫丫肩膀上蹭了蹭,他喃喃地又道:“我為什麼急著娶丫丫?因為我要離開這地方了。”抬手一揮,做了個豪邁姿態,他用慵懶的聲音笑道:“我要揮師東進,直撲京城。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然後那隻手沉重地落到了露生肩膀上,“好了,滾吧!我要和丫丫睡覺了。下午會有很多人來賀喜,有我忙的呢。”
第十三章:告別
黃媽搬離了這間住了將近二十年的院子,在前頭另找了新房屋。露生是識相的,也想換個住處,把院子騰給新婚的夫婦,然而龍相不讓他走——龍相似乎認定了他們是一家三口,他可以娶丫丫,但是露生不許因此往外跑。至於露生將來要娶妻生子了怎麼辦,他還完全沒有想過。總而言之,露生和丫丫全圍著他、愛著他、哄著他,就對了。
對待這兩個人,因為太親近,所以他肆無忌憚地暴露了全部真面目,格外地為所欲為。及至出了家門見了外人,他倒是頗有幾分理智,並不陰一陣晴一陣地亂髮作。比如新婚這日的下午,周邊十幾個縣的軍頭全來了,武夫之流,又是來賀喜的,自然斯文不到哪裡去,在要求見新娘子而沒能見到之後,師長旅長團長們開始胡吃海喝,把半座龍宅鬧開了鍋。龍相不知痛飲了多少酒,及至喝到散席之時,他臉色煞白,坐在椅子上不住地打晃——坐都坐不住,起身走路自然是更不可能。於是露生聽了徐參謀長的話,把他背出了宴會廳,往後頭院子裡送。
這一路走得很艱難,因為龍相用胳膊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