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鼓相當的敵人,不會那麼容易被擊敗。
兩軍的攻與守都各出奇謀,勢均力敵之下,李欽載能想出各種防禦的招數,敵人自然也能想出各種進攻的招數。
數千匹無人駕馭的戰馬一齊衝陌刀陣,不得不說,敵人的這一招很絕。
陌刀雖說在這個年代算是無敵的,但也要看具體的環境。
五百人的陌刀陣,或許可以擋住數千個不要命的敵軍,但絕不可能擋住數千匹發了狂的戰馬。
兩者的衝陣根本不是一個性質。
戰馬被狠狠鞭笞,吃痛的馬兒悲聲長嘶,發了瘋似的朝唐軍陌刀陣衝來。
數千匹戰馬狂奔,戰場上揚起漫天塵土,隆隆的馬蹄身中,戰馬從黃霧中穿行而出,後面數千敵軍將士面色猙獰地跟隨。
劉仁願見狀睚眥欲裂,厲喝道:“全軍撤陣,左右散開,散開!”
陌刀營將士急忙收起陌刀,朝左右兩側飛奔,讓出中間一條道任戰馬穿行而過。
中陣的馮肅一把抓住李欽載,幾乎半拖半拽,將他揪出了中陣,狼狽地退到戰場的右側。
然而戰馬衝擊的範圍豈止是中陣,飛揚的塵土裡,數千匹戰馬尖嘯而出,眨眼間便衝到唐軍陣前,無論唐軍將士如何躲避,仍然像被決堤的洪水席捲,瞬間無數人被撞飛,重重落地,最後被戰馬踩踏。
李欽載和劉仁願在部曲的保護下才保得性命,二人臉色愈見蒼白,他們知道,陌刀陣已被破了。
戰馬呼嘯而過,奔向遠方,戰場上塵土散去,唐軍將士們折損近半,仍有許多人重傷躺在地上,有的不停吐血,有的已是全身骨折。
飛揚的塵土盡頭,敵軍將士如潛入黃霧裡的鬼魅,悄無聲息地逼近。
李欽載眼皮一跳,厲喝道:“能動彈的還有多少?”
四百餘唐軍將士搖搖晃晃站了起來,手裡的陌刀橫刀支杵在地上,臉色灰敗地舉起了胳膊。
“我還能動!”
“我!”
“還有我!”
“狗雜碎,你們沒弄死我,我就弄死你!”
李欽載放眼環視四周,又喝道:“陌刀營活著的還有多少?能否結陣?”
四周沉寂片刻,百餘人舉起了胳膊。
活著的陌刀手只有百餘人,而且個個帶傷,很多人甚至連還在吐血,戰馬的撞擊讓他們或多或少受了內傷。
李欽載頓時紅了眼眶,深呼吸之後,放棄了陌刀營結陣,這已經不現實了。
迅速與劉仁願對視一眼,彼此的目光平靜而從容。
“諸位袍澤,今日之戰,唯死而已!”李欽載高舉右手,厲喝道:“各自為戰,死戰不退!”
戰場沉寂片刻,有將士虛弱地回應:“死戰不退……”
“死戰不退!”
“唯死而已!”
“這百多斤便賣與家國了,死戰!”
“死戰!”
聲音由虛弱到強大,由絕望到無懼,一聲聲怒吼,如黑夜裡的螢光,不屈不懼,聚而成群,爭比皓月。
史書只載帝王將相,卑微的他們犧牲多麼慘烈,史官卻吝於落筆。
這道熒光終將泯熄於歷史長河,可是此時此刻,這道光是人類漫長黑夜裡唯一的炬火。
史書不會銘記,但它曾有痕跡。
數千敵軍貓著腰逼近,此時列陣已沒什麼必要了。
唐軍活著的只剩四百來人,而且大多帶傷。
對敵軍來說,殲滅眼前這支唐軍已沒什麼懸念,不過是一刀劈下去的功夫。
然而就在唐軍將士一個個高聲怒吼之後,逼近戰場的敵軍將領赫然發現,精疲力盡士氣低迷的唐軍將士,卻彷彿在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