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很快來到帥帳。
帥帳外,李勣身邊的部曲們層層護侍,一個個眼眶通紅,見李欽載到來,部曲們彷彿找到了主心骨,紛紛上前行禮,哽咽抽泣聲此起彼伏。
李欽載皺眉,喝道:“都打起精神來!人還沒死呢,一個個哭喪嚎啕,不嫌晦氣,滾!”
部曲們急忙讓開。
在部曲們面前,李欽載不是什麼行軍總管,而是李家的少主人。
他的一句話,比別人管用多了。契必何力都指揮不動的人,李欽載能。
李欽載快步入帥帳,進帳第一眼便看到躺在床榻上的李勣。
床榻邊還有幾位大夫,愁眉苦臉地相對而坐,旁邊還站著鸕野贊良,小八嘎也是眼眶通紅,顯然這幾日哭了不少次了。
李欽載走到床榻前,看著躺在床榻上的李勣,心頭愈發酸楚難受。
李勣只穿著一身白色的裡衣,面容愈發消瘦,瘦得連臉上的顴骨都突出來了,蒼老的臉上遍佈老人斑,頭髮更是全白。
人沒有知覺,只有胸膛上微微的起伏才證明他還活著,右腿上了夾板,裹上層層布條,身上隱約可見擦傷踩傷的傷痕。
李欽載忍住悲愴,扭頭望向幾位大夫,低聲道:“我爺爺情況如何?”
一名大夫嘆了口氣道:“英公的右腿骨折,傷筋動骨的,養一養還能痊癒,要命的是頭顱著地,可能裡面有淤血,故而時醒時昏,這幾日皆是如此。”
李欽載皺眉道:“若是腦中有淤血,為何不醫治?”
大夫苦笑道:“我等皆是軍中大夫,擅長的是醫治將士的外傷刀傷,這顱內傷若欲醫治,風險極大,我等實在不敢動手,怕害了英公性命,我等便成了大唐的千古罪人,百死難贖其罪。”
李欽載想發火,但幾次深呼吸後還是忍了下來。
理智告訴他,軍中大夫沒錯,他們不擅長治顱內傷,若是勉強而為,只會加速李勣的死亡。
“那就去找醫術高明的大夫,從大唐快馬請來,不行嗎?”李欽載又問道。
大夫搖頭:“此地去大唐,縱是不停不歇,來回至少一月之久,英公的傷勢……怕是等不了那麼久。”
“本地呢?偌大的高句麗國,難道也找不到一個高明的大夫?”
大夫囁嚅著道:“契必大將軍已遣出無數斥候探馬去尋訪了,據說百騎司也全員動了起來,都在到處尋訪醫術高明的大夫,只是彼國深陷戰亂,短短數日,尚無結果……”
李欽載胸中冒出一股邪火,深呼吸都壓不住了。
於是急忙揮手,令大夫和鸕野贊良退出帥帳。
已是成年人了,遷怒於人的做法實在不是這個年紀該乾的事,就算把邪火撒在無辜的人身上,也改變不了任何事實,只能證明自己的無能狂怒,不僅毫無意義,反而會被人詬病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