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行舉止跟莊戶們沒區別。
站累了便往地上一蹲,吃東西隨手往衣裳上擦一擦便往嘴裡扔,特別接地氣。
這樣的主家,莊戶們沒有不喜歡的。
留在莊戶家蹭飯,李欽載沒覺得不好意思,這段日子他跟莊戶們混得很熟了,尤其是這一家的老莊戶,上次一同蹲在田埂邊議論村裡的寡婦,交情很深了。
老莊戶姓魏,年輕時也是府兵,跟隨李勣南征北戰多年,聽說還混到了隊正,後來年邁便解甲歸田,官府按軍功給他分了十幾畝永業田,老魏從此過上了含飴弄孫的悠閒日子。
老魏的孫女跟蕎兒關係不錯,上次在後院互相推鞦韆的女娃便是老魏的孫女。
莊戶家的晚飯很簡陋,幾塊烙餅,一碗麵,還有一碟醃製的鹹菜。對莊戶人家來說,這已經很豐盛了,多虧了今年的大豐收。
李欽載吃得很歡,鹹菜特別入味,裹在烙餅裡有一種隔世的味道,像前世街邊的煎餅攤兒。
老魏笑眯眯地看著李欽載狼吞虎嚥,不時笑道:“慢點吃,家裡還有,五少郎這飯量不錯,就是身材幹癟了一點,多吃多練,將來跟你爺爺一起上陣殺敵,也算有個承繼。”
李欽載頭也不抬地道:“我是文化人,只出主意,殺敵輪不到我。”
老魏嘖了一聲,道:“出主意有啥意思,大唐的健兒就是要在戰場上博軍功,一刀一戟殺出來的功勞才是實實在在的,當之無愧沒人敢議論。”
李欽載笑了笑,道:“分工不同,出主意的人也很重要,後面的人運籌帷幄,將士們在前方才能少些傷亡。”
老魏嘆道:“說得也是,我是粗人,不懂大道理,當年跟隨大將軍徵突厥,李靖大將軍攻磧口,你爺爺出雲中,校尉一聲吼,我們便往上衝。”
“腦子被熱血一頂,啥都不顧了,戰場上刀光血影的,刀劈在身上也不覺得疼,一心只想著把眼前的敵人乾死算球……”
渾濁的老眼光芒閃爍,那亮晶晶的閃耀彷彿記憶的零星碎片,用來裝飾餘生的平凡。
李欽載笑道:“如今突厥已滅,天下太平,您也可以悠然養老了。”
老魏也笑道:“那是,太平日子是刀劍殺出來的,當年我雖未立過什麼大功勞,如今年邁養老可也絲毫不虧心,曾經我也為這太平日子拼過命的,哈哈。”
李欽載神情漸漸肅然,對老魏油然而生一股敬意。
是的,老魏很平凡,跟千萬解甲歸田的老兵一樣平凡,可他曾經拼過命,不僅僅只為自己。
敵人的刀劈在他身上那一剎,這個國家,這片國土,便欠了他一份沉重的人情。
氣氛莫名有些凝重,良久,李欽載忽然一笑,道:“鹹菜不錯,魏老,您再給我拿點兒?”
老魏大笑起身:“算你有眼力,我老魏親手醃的鹹菜,咱莊子裡大人孩子都饞得很。”
說著老魏擠了擠眼:“有秘方的,傳子不傳女。”
李欽載也擠眼:“村裡那個寡婦跟你要秘方,你給不給?”
“給!跟我睡我就給!”
…………
別院裡一窩學生,這群傢伙適合散養,反正李欽載不怎麼上心。
晚上隨便編點題目,再寫幾行小學或初中水平的教材,第二天一早扔給李素節,李欽載便掉頭離開。
能學多少,學沒學會,李欽載不管,學不會就是蠢,沒別的理由。
紈絝們漸漸也習慣了李欽載的教學方式,每次從李欽載手中接過教材,李素節的表情總是十分聖潔,像捧著奉獻給神靈的祭品一般。
小心翼翼地將教材捧到課堂上,然後轉抄下來,給紈絝們傳閱,李欽載親手寫的原件則被李素節小心地收藏起來。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