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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那股誘人的飯菜的香味飄進他的鼻孔時,他想道:“我很快就會和他們坐到一張桌子上去了。”於是他腦子裡就會出現那些令人饞涎欲滴的、神秘的佳餚。
整個下午,甘特都在陽臺那兒講述上午發生的奇蹟。他招來鄰居們,要尤金做表演。這一天人們說的所有的話尤金都聽得清清楚楚,他此刻還沒法回答,但是他知道,開口說話的日子已近在眼前了。
後來,他回憶起出生後的頭兩年裡,腦子裡只有輝煌燦爛卻又不相干的一些片段。在他模糊的記憶中,他過的第二個聖誕節最為隆重。因為當第三個聖誕來臨時,他已經對此習以為常,好像早就知道了聖誕節是怎麼回事。
他開始意識到陽光、下雨、冒著火苗的爐膛、他的搖籃,還有像監獄般難熬的冬季。第二年春天,一個溫暖的日子裡,他看見黛西到山上的學校去上學。這是中午黛西回來吃了飯後,重又上路的時候。她上的是福特女子學校。那是個紅磚結構的建築,坐落在山頂的一個角落。他看見她和伊麗諾·鄧肯在山下會合,兩人一塊走。黛西的背上掛著兩條長辮子,她是個安靜、靦腆的小姑娘,一說話臉就紅。可是他卻特別怕她來照顧他,因為她給他洗澡時特別用力,把她平時藏在靦腆的外表下的粗蠻勁一股腦兒地全施放出來了。她給他擦身時太用勁了,簡直要把他的面板給擦爛,他只能可憐巴巴地大聲哭叫。所以等她爬著山路上學去的時候,他就認出她了,她就是那個給他洗澡的人。
《天使望故鄉》第四節(5)
他過了第二個生日後,生命之光也隨之更加明亮了。來年一開春,他就開始感覺到了一種被遺忘的孤寂。家裡死一般地靜,身邊不再有甘特的大聲喊叫,幾個哥哥們出出進進都沒聲沒息的,盧克第四個染上了傷寒,正病得死去活來,尤金差不多被完全交給了一個笨手笨腳的黑女人。他清清楚楚地記得那女人骯髒邋遢的高個子,踢踢蹋蹋的一雙大腳,一雙髒得發黑的白襪子,和她身上那股沖鼻子的怪臭味。有一天,她抱他到外面門廊下玩,這時正是初春的上午,泥土剛剛融化,地上溼漬漬的。黑女人坐在臺階上打哈欠,他自個穿著髒兮兮的小衣服在小道上和百合花壇裡東抓抓西爬爬。不一會兒,黑女人靠著柱子睡著了,他靈巧地從鐵絲網的空隙中鑽了出去,外面正好是一條煤渣路,小路拐到後面通向斯萬家,繼續往後通到西利亞家那座富麗堂皇的木結構宮殿。西利亞家是全城最有地位的幾戶人家之一。他們是從南卡羅萊納州,靠近“查爾斯頓”的地方搬來的。那年頭,“查爾斯頓”這名字本身就給人一種咄咄逼人的高貴氣勢。他家住的是一個巨大的人字型屋頂的房子。這種結構看上去好像到處都是三角,沒有很好設計似的。房子就蓋到了山坡上,這山坡直通到甘特家的院子。坡頂的平地上,立著幾棵神氣活現的巨型橡樹;坡下,沿著煤屑小道,緊挨著甘特家的果園,是一排昂首吟唱的松樹。
西利亞先生的房子是全城公認的最漂亮的住宅之一。這一帶算是中產階級的住宅區,但西利亞家的位置卻非常顯要。西利亞先生一家舉止高貴,完全是城堡裡貴族的氣派,似乎是王侯家屈尊來到村子裡,絕不混同於一般的村民們。他家的賓朋,都是從遠道乘馬車而來的。每天下午2點鐘,一個穿制服的黑人老馬伕駕著由兩匹鬃毛油亮的母馬拉著的馬車,沿著彎彎曲曲的小道向山坡上跑去,準時等候在路口上。5分鐘後,他的主人和夫人出來登上馬車離家而去,要兩個鐘頭後才會回來。
這一套方式,都被尤金從他爸爸客廳的視窗看個一清二楚。他多年後還覺得不可思議,隔壁這家人,還有這家人的生活,就是比自己家高階。
那天上午,他終於來到了通向西利亞家的小道上,心裡充滿了驕傲的感覺。這是他第一次逃脫囚籠,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