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大雲抱著熟睡的小孫子,瘦骨嶙峋,一臉愁苦,才三十六、七歲的年紀,臉上已經皺紋遍佈,鬢邊也有了白髮。
姐夫陳福喜道:“我們決定去逃荒,想著來通知你們一聲,若是一起出發就更好了。好歹一家人在一起,相互有個照應。”
這是個憨厚的漢子,面對氣勢不凡的東溟子煜,有些侷促。
東老爺子道:“對,一家人就該在一起。不過,事情也許沒那麼嚴重?”
說著,希冀地看著東溟子煜,希望他在鎮上能打聽到樂觀的訊息。
他不想離開活了大半輩子的家鄉,一點兒都不想。
可惜,東溟子煜道:“那出發吧,路上說。”
東鐵牛的神色一下子就頹然下來,脊背也彎了下來,整個人又是絕望又是無奈。人命如草芥,離開了家鄉的人,命比草芥還要賤幾分。
家在這兒,地在這兒,祖墳在這兒,離開這兒,就等於大樹離開了根啊!
東有糧解釋道:“我們在路上看到了抓壯丁的衙役,很多人已經出發去逃荒了。”
大郎也道:“最遲明日上午,就到咱們這裡了。”
東鐵牛長嘆一聲,從只剩下炕蓆的炕上下來,毅然決然地道:“走!出發!”
東西早就收拾好了,隨時都能出發。
大家背上包袱,出了屋門,背起筐、推起手推車、拉起平板車往外走。
東有田對著隔壁二嬸家道:“我們走了!”
隔壁的房門立刻開啟,二嬸何氏,帶著大山、大河等一家十口人出來,身上都揹著東西,大山和大河每人推了一輛手推車。
顯然,也早就準備好了。
東鐵牛不可能不知會弟弟一家就這麼走了,但也怕挨埋怨,只讓東有田告訴他們他一家要去逃荒,他們愛去不去。
何氏怎麼能放棄這麼個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糧袋子、錢罐子?當然帶著兒孫們跟著。
東大山憨,東大河奸,大孫子大虎才十歲,都是指望不上的。離開大哥一家,他們沒法活下去。
錢氏十分厭惡這一家人,但也沒辦法,畢竟是小叔子的根,就憑小叔子用命救了自家男人這點,她就做不到不顧這家人的死活。
東有田他們對這家甩不掉的狗皮膏藥也沒辦法,就算二叔對自家爹沒有救命之恩,他們也做不到扔下二叔的血脈不管。
東溟子煜接過上官若離背後的筐,背在自己身上。筐裡面裝著幾件衣裳,坐著五郎。
上官若離揹著一個包袱,牽著也揹著一個小包袱的凌玥。
凌玥大眼睛亮晶晶的,還挺有興致。
她還沒逃過荒呢!
東溟子煜失笑,大手寵溺的摸了摸凌玥的腦袋。
錢氏戀戀不捨地走在最後,將門關上,拿出鎖頭鎖門。
東老爺子道:“什麼都沒有了,還鎖什麼門!”
錢氏一下子就哭了出來,但還是把門鎖上了,萬一很快就回來了呢,萬一呢。
出了柵欄門,竟然有一大堆人等著,一個個揹著筐,推著家當。
東鐵牛蹙眉,“你們這是作甚?”
一個花白鬍子的老頭兒拄著柺棍兒,從人群裡走出來,用絕望的哭腔道:“鐵牛啊,這裡活不下去了,帶我們一起去逃荒吧?”
東溟子煜小聲給上官若離解釋道:“這就是高大壯,易子而食的那兩家中死了孫子那個。”
一個戴著白色孝帽的四十幾歲的男人道:“東大叔,您家的子孫都是有本事的。老四讀過書,在鎮子上這麼多年,有見識。
咱們這些啃土坷垃的,很多人一輩子都沒去過鎮上。出了門兩眼一抹黑,離家背井的,就怕出去也是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