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便提及了母親……
若生一手扣在雕花的扶手上,五指漸漸收緊,道:“這支曲子,莫不是你娘所著?”
梅姨娘望向她的眼神似淬了毒,聲音卻還是逐漸低弱了下去:“是也不是,與你有干係?你休要再言,不如一刀殺了我!”
她已知自己活不長久,讓若生殺自己,不過是憤恨所至,口不擇言,言罷竟自床上掙扎著要坐起來,口中聲音忽輕忽重,神情也慢慢變得恍惚起來,眼瞧著就要不成了。
心念電轉,若生驀地鬆了手,低下頭去看她,問:“平州裴氏一門十二年前便已無人生還,世人皆知,可你即便不明著承認,我也知道你就是十二年前偷生的裴家女!但當日裴家不肯認罪,抵死反抗,惹得皇上震怒,派兵鎮壓,將偌大一個裴家圍了個水洩不通,見一則殺一,沒有人能活著逃出裴家的門。以你如今的年歲來看,你當年也不過才十歲上下,便是再聰慧能幹,也絕不可能孤身而逃!所以,是陸立展救的你?”
梅姨娘眼中的光亮已像是火盆子裡的灰燼一般,即將熄滅。面上黯淡無光。
可聽見“陸立展”三個字的時候,一叢火苗飛快地就從她眼底“噌”一聲躥了上來,將她一雙眼燒得通紅,燒得亮如星子,目光銳利。
她咬緊了牙關,從齒縫中吃力地擠出話音來:“你胡言亂語!”
朝廷鷹犬突至平州,鐵蹄得得而響。將自祖上起便只做花木營生的裴家踏得粉碎。
連宅子帶花木。從壯年男子到嗷嗷待哺的稚兒,皆像是螻蟻一般,被人碾碎成齏粉。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唯一活著的裴家人,如果沒有陸立展,她也一定早早就下了黃泉去見父母了。
陸立展如今身居相位,十二年前卻還離這個位置頗有距離。他那時已是官身,卻敢為了一份情義潛入裴家。救下了她,這樣的事,一旦被人知曉,他亦犯下了逆謀大罪。是掉腦袋的事。
所以梅姨娘明知道自己馬上就要去了,卻也忍不住揚聲反駁若生的話,不能叫人知道!
然而她慌亂之中脫口而出的辯駁。卻恰恰驗證了若生心中所想所猜。
如果不是陸立展救下的她,她何至於這般激動?
若生當即明白過來。如果說是陸立展在十二年前救下的梅姨娘,那她如今身在陸立展旗下,當他的棋子,也就說得通了。
可她心中念頭一閃,突然出聲道:“姨娘好糊塗!”
梅姨娘咬牙撐著一口氣,聽到這話心頭莫名一顫。
若生搖頭:“皇上震怒之下派出的人馬,將裴家包得鐵桶一般,除非他帶了重兵來救你,不然你們都只有死在一塊的份!但便是我也知陸相當年還不是陸相,他焉能調兵遣將同皇上抗衡?姨娘這麼多年來,難道便沒有想過,他如何能出現在裴家?”
這事思來想去,分明就只有一個可能!…
——陸立展,就是當年奉命帶兵去裴家鎮壓的官員!
梅姨娘怎麼會從來也沒有想到過這一點?
若生目光如炬看向梅姨娘,卻見梅姨娘面上浮現出悽苦之色來。
她震驚,瞧這樣子,梅姨娘也是疑心過的!
可她為何仍舊認定是連家的罪孽,卻聽從陸立展的命令?
梅姨娘一言不發,嘔出一口血來。
若生盯著她面上神情,眸光倏忽一黯,緊緊皺起了眉頭,她再試一句:“你送出去的信鴿,叫人射殺了。”
“你胡說……”梅姨娘聲若蚊蠅,語意慢慢變得淒涼起來。
她初遇陸立展的時候,年紀尚小,還是孩子,只知自己能逃出生天,不叫裴家的百花譜落入惡人手中,終不會辜負祖父母跟父母的殷殷期盼,心中歡喜而難過。因陸立展救下了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