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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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牲烏拉府在吉林,設一名梅得章京統管。是內務府的屬下。這裡的旗丁,叫做“烏拉牲丁”,都算是皇家的包衣奴才,是要出力氣幹活的,苦得很。
可是在明山而言,這已是喜出望外的事情——眼見得自己那幾個狐朋狗友的慘狀,想想關貝子這樣酷烈的手段,早已是心膽欲裂,恨不得插了翅膀,快快從他的眼皮底下逃開,因此聖旨一下,由刑部的兩個解差陪著,到家裡取了衣物行李,指了一名長隨,便反過來催著解差趕緊上路。
“你到了那邊兒,千萬保重好自己的身子。”明山媳婦眼淚汪汪地說道,“早一點兒回來。”
這句話,沒有說錯。明山媳婦雖然到現在還是糊里糊塗,但對於丈夫的手段,還是有信心的。到了吉林,只要過兩年事情平靜了,多花些錢,終歸是可以回得來的,以往有多少例子在那擺著呢。
“你放心吧,”在媳婦面前,明山旗下大爺的派頭又上來了,“叫文貴別忘了把我那床狼皮褥子也帶上。”
待到一切打點好,一行四個人便出了門。行李很是不少,有大車拉著,人卻是步行——畢竟是解犯,在城裡怎麼也不敢坐車的。直到向北出了安定門,四個人紛紛上了車,明山這才透了一口氣。
“這個把月,倒是要辛苦兩位兄弟了。”明山笑著說道,“天時冷得緊。”
兩名解差,自然都是塞了銀子的,一出城門,立刻變得殷勤起來,跟伺候他的長隨文貴也差不了多少。
“明老爺,這是哪裡話!”一名解差獻諂地笑道,“您老的手面兒,京城裡誰不知道?我們哥倆能伺候您這一段路,那是福分!”
出了京城,再無擔心,明山的心裡舒暢的很,一路慢慢行去,第一天歇在順義,第二天在懷柔城裡的高福記客棧歇了腳。明山要抖手面,要了兩間上房,一間角房——上房一間歸他自己住,一間給兩名解差住,文貴則是住在角房。
大冬天的,不是趕路的季節,客棧裡自然也不熱鬧,到了吃晚飯的時候,也不過就擺了四五桌。
待到酒菜上來,明山打量了一下隔壁桌的四個人,見是一個老的,一箇中年,兩個年輕的,穿著打扮不俗,卻又不像是官。
旅途寂寞,跟身邊這兩個粗鄙的解差沒什麼可聊的,現在看見這幾個人,明山不由便起了攀談之心。
“這幾位老哥,是上哪去啊?”
“吉林。”那個中年人一愣,隨即也拱拱手,笑著說。
“喲,那咱們是一路!”明山來了興趣。
再攀談幾句,才知道這幾個是到吉林收皮貨的商人。東北的人參和皮貨,行銷天下,前期朝廷雖有禁制,列為專管,不過到了現在,這個規矩早就不好用了。至於自己,明山只含含混混地說是內務府到吉林去公幹的。
“秋掘人參,冬收皮毛,”明山點點頭,矜持地笑道,“那也是個辛苦活。”
“您老是行家!”這個姓於的中年人眼中放出驚喜的光,熱情地說道,“來來,一起坐。”
說完了,招呼店家,說明山那一桌的帳,記在自己頭上。
這樣豪爽,明山心中大起好感,也就不客氣地過去坐了。他懂得多,心情又好,因此談興極濃。一邊吃。一邊聊。到了掌燭時分,已近酩酊大醉。
“酒夠了……酒夠了……”明山大著舌頭說道,“今天叨擾幾位老哥,明天的,我請。”
待到文貴把他扶著,踉踉蹌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