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願意,在場的人,都是見證。
小棠春眼眶紅紅的,顯是知道了訊息,剛哭過一場。在堂中忸怩了半晌,才怯怯地看了一眼關卓凡,用極小的聲音,從嘴裡擠出一個“願”字。話剛出口,便又“哇”的一聲,撲進老鴇懷裡大哭起來。老鴇一則心疼損失的錢,二則多少有一份母女離別的傷懷,摟著小棠春,叫了聲“我的乖女兒喲”,就勢放了聲兒。
關卓凡見不得女人的眼淚,看她們抱頭痛哭的樣子,心中倒有些難受起來,對老鴇抱有一絲歉意。然而事已至此,多說也無益,未必還能吩咐自己營裡的兄弟,以後多多來她這裡嫖院子,以作補償?
正在胡思亂想,卻見利賓走到自己身前,一揖到地:“逸軒,逸軒……你讓我說什麼好呢?”這半日來,他彷彿做夢一樣,好事一個接著一個,全是拜關卓凡所賜。大恩不言謝,人家做到這個份上,自己賣了這條性命給他就是。
關卓凡連忙扶住,說道:“先生什麼都不必說。明天一早,我打好了銀票,著人送過來。我呢,眼看就要開拔去熱河,家裡還有些瑣事,就不多留了。剛才說好的交割文書,請先生自己去跟媽媽去辦一辦,張穆二位,留在這裡給你做箇中保。”
利賓點點頭,先去謝過張勇和穆寧,再和小棠春一起,把關卓凡送出了客廳。關卓凡看著利賓,拱拱手,笑道:“恭喜利先生,恭喜嫂子!日後到上海安頓下來,請給小弟家裡帶個喜信兒。”再看一眼猶自淚痕未乾的小棠春,心想,這又是個嫂子,雖說比白氏要遜了三分顏色,但也盡稱得上是楚楚動人……想到這裡卻遽然警醒,暗暗罵自己:想什麼歪心思呢?這個嫂子,可是萬萬打不得主意的!
利賓聽他說起上海,腦子才反應過來,關卓凡替自己忙了這許久,自己卻連人家要讓自己做些什麼,都還沒有問清,真是荒唐已極。連忙讓小棠春先回去,抱歉地對關卓凡說道:“逸軒,我真是糊塗,這就請你交待下來,我到了上海,該辦些什麼事情?”
“經了洋人打進京城這一遭,現在萬事都跟原來不一樣了。”關卓凡早就等著他這一問,一邊走著,一邊徐徐說道:“我聽說若要強國,離不開強軍;若要強軍,離不開洋務;若辦洋務,離不開上海。小弟的學問淺,只曉得這三句話,算是一點小見識。利先生是學窮天下的人,究竟該如何辦,都在先生心裡。”
利賓默默地點了點頭——這可不是什麼小見識,裡面的學問大了去了。他愈發覺得關卓凡有些神秘莫測,一個六品武官,張口就是強國強軍的……他不願再細想,只是簡單問道:“逸軒,你大約什麼時候能來上海?“
“少則半載,多則一年。”關卓凡篤定的說。
“好!以一年為約,我一定能替你撐開一個小局面。”利賓在上海,特別是在租界之中,有頗豐厚的人脈,而且洋務一道,既是他的所長,又是他的所好,關卓凡的吩咐,他自信可以做到。
說話之間,兩人已來到紫春館的門口,關卓凡微微一笑,說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我的現銀不多了,好在家中還有兩張先父留下來的字畫,明天我讓人一併送來。先生可在租界內,或是去香港,尋個合適的價出手。得來的錢,在這一年之中,該花就花,不要吝惜。”
利賓明白,關卓凡是要將這個錢作為自己辦事的經費。心裡盤算,關卓凡既然這麼說,想必這兩張字畫價值不菲,若是能換個三五千銀子,那做起事來就更順手了,於是隨口答道:“成!不客氣說,我在字畫一道上也是行家,決不會吃虧。卻不知是那兩張?”
“字是黃庭堅的《雲賦》,畫是梁楷的《六祖伐竹圖》。”關卓凡說罷,翻身上馬,舉手為別,一溜煙的去了,留下目瞪口呆的利賓,怔怔地站在門口,作聲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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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