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勝和五敗,其實是一回事。軒軍的兵雖少,但全以最新式的洋槍洋炮裝備,遠勝於太平軍,因此兵器銳利是第一勝。太平軍連日征戰,兵員耗損,疲憊不堪,而軒軍一直在內線磨刀,養精蓄銳,這是第二勝。太平軍戰線太長,補給困難,而軒軍依託浦江,軍需補給無憂,這是第三勝。軒軍的官兵被軍令所約束,對於一直不能與太平軍大打,嘖有怨言,宛如籠中野獸,求戰之心極強,因此士氣可用,這是第四勝。
“還有第五勝呢?”薛煥聽得心花怒放,見關卓凡忽然住口不語,便出聲催問了。
“這第五勝麼……嘿嘿,說起來是下官的一點小心思,只好在這裡講講。”關卓凡笑笑,說了句從利賓那裡學來的蘇州話:“如果傳了出去,那真是‘若要盤駁,性命交脫’。”
“但說無妨。”薛煥拿眼睛在大堂上睃了一圈,“總不成這屋子裡,還有誰敢洩露秘密的。”
“英美法三國,雖然暗助官軍,也肯協防上海縣城,但面子上,仍是保持第三方的中立。”關卓凡開始談洋人的事了,“可是現在的局面,已經‘敗壞到了這樣的地步’,拿這個來嚇唬他們,未必他們還能繼續維持這個‘中立’?一定不能,他們比我們還要急!我也不要他們的洋兵來出隊,只要用一用他們的炮船。”
薛煥看看吳煦,吳煦連忙道:“這個歸我來跟何伯交涉,應當做得到。逸軒,不知你想讓炮船做些什麼?”
“先封鎖黃浦江,不準長毛有一兵一卒過河。等到我跟長毛決戰的時候,還要請他們多打幾炮,替我壯壯聲威。”
“好!好!”關卓凡的五勝五敗,把薛煥聽得心花怒放,手在桌上一拍,如釋重負地說:“逸軒,這一戰,不僅關乎上海的安危,而且事關平洪逆的全域性。你儘管放手去打,我在南通,替你協調一切。”
薛煥的巡撫衙門,是設在長江以北的南通。關卓凡心說,這個老滑頭,躲在戰火不及的南通,還說什麼“協調一切”?不過走了也好,省得在上海礙手礙腳。
“那太好了,有撫臺統領全域性,自然萬事無憂。”
“對了,逸軒你說的決戰,要在哪裡打?”薛煥問了最後一句。
“總不離浦江的海口,”關卓凡平靜地說,“不是高橋,就是吳淞。”
*
薛煥在上海一共只住了兩天,到了二月十三,帶著徐長山,坐船回去了。他帶來的江寧水師總兵鞠輝乾和手下的十七艘大船,卻被關卓凡留了下來,擺在上海城外的浦江西岸,下令一見太平軍的蹤影,便發炮攻擊。
“鞠總兵,這裡是頂要緊的地方,若是有浦東的長毛從這裡過了河,那可是血海般的干係。”關卓凡異常鄭重地說,“不過只要護定了上海城,那麼以後論起水上的功勞,自是以鞠總兵為第一。”
擺平了薛煥,關卓凡算是鬆了一口氣,不過也有一樁擺不平的事,讓他極是煩心。
上海計程車紳和百姓,當然無法得知這次軍事會議的內容。在他們的心目中,對軒軍由開始的萬眾期待,到松江大捷後的歡欣鼓舞,現在卻變成了大失所望,都認為軒軍是自重實力,置地方上的死活於不顧。街談巷議之中,提起軒軍,盡有破口大罵的。
單是破口大罵,關卓凡聽不見,也就罷了。可是每一兩日,就有一班耆紳鄉老到縣衙來請命,要催促軒軍出戰,更有不知哪一位促狹的秀才,將一副對聯貼到了衙門斜對面的街上,上聯寫的是“卓乎不群,統帶多少天兵天將”,下聯是“凡事三思,莫要損了兩根毫毛”,算是刻薄已極。
這些人,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得,這幾日又是軍務最重的時候,關卓凡一狠心,乾脆宣佈封衙七天,非軍務不辦,落個眼不見心不煩。
沒想到,封衙都封不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