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學生查到真相的時候,才發現,其實陳夫人是用自己的死來告訴世人此案的內情。”
鄧緒終於又開口了,他盯著張屏,一字字道:“你此時所言,已有誹謗朝廷命官之嫌,若你拿不出證據,什麼後果,你自己清楚。”
張屏未曾回答,只接著自己剛才的話說。
“學生在查思賢書局的時候,發現了一件很蹊蹺的事,六年之前,陳子觴獲罪的那場文會,思賢書局是主辦的商戶之一。”
陳子觴被冤枉,那麼誰能拿到他的文章,立刻給馬洪?顯然是主辦文試的人。
為什麼馬洪至死都不肯說出,他為什麼要誣陷陳子觴?給他陳子觴文章的到底是誰?
馬洪與馬廉家境貧寒,馬廉怎麼有能力更改自己的戶籍,作為蜀郡人士來到京城?
“種種拼在一起,陳子觴倒像是被人故意陷害的一樣,這些學生都想不通,缺少一個原因。”
缺少陳子觴被蓄意謀害的原因,這樣精密的佈局,佈局的人顯然不是一個平常的人,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六年之後,思賢書局的二掌櫃為什麼要搞出另一個假身份殺了馬洪的弟弟馬廉?
“直到蘭大人無意間看到了學生拓下的陳子觴的筆跡,告訴了學生一個典故,此案方才真相大白。”
張屏從衣袖中取出一張紙,是那天他在陳子觴的祠堂拓下的碑文。
鄧緒按了按額頭道:“蘭侍郎,剛好你在,你能否詳解一下,陳子觴的筆跡中,怎麼能看出六年前的冤案真相?”
蘭珏道:“下官亦不明白真相是什麼,只是覺得陳子觴的字很難得,沒想到,本朝還會有人寫出這樣的一筆字。”
左右把拓本呈上,連陶周風也湊上去看了看。
卜一範道:“這是王右軍的行書體,世人多習之,未有什麼稀罕。”
陶周風卻皺了眉:“是有些怪了,他怎麼能寫出這筆字來?”猛然抬頭,“難道……”
蘭珏輕嘆道:“陶大人看出來了,此生的字摹的是王右軍的蘭亭書,但怪的是,摹得並非歐陽率、虞永興、褚河南或馮承素之本。”
據傳,昔日唐太宗使宰相蕭翼騙得了《蘭亭集序》,愛不釋手,命朝中的書法大家們臨了摹本,還刻在石上,賜發皇親重臣和天下學宮。
褚遂良、歐陽詢、虞世南、馮承素、諸葛貞的摹本最為出名。
《蘭亭集序》的真本相傳做了唐太宗的陪葬,那些摹本與石刻亦在戰亂中漸漸失傳,流傳到今世的,只有褚、虞、馮、歐陽的摹本。
張屏道:“蘭大人的這番提點,讓學生想到了多年之前本朝發生的一件事,相信諸位大人定然亦很熟悉。”
陶周風半張開嘴:“難道,難道……?”愕然坐回椅子上。
張屏緩緩頷首。
二十多年前,本朝曾經出過一樁令人唏噓的奇事。
慶州的一個小縣東阾建廟挖土,從地下挖出了一隻石匣,縣裡以為這是件古物,上交州府。
當時的任慶州知府的,就是陳子觴的祖父陳文定。
石匣送到州府時,陳文定的好友,翰林院學士周公遂回鄉省親,路過慶州,正在陳府做客,他精通古玩,鑑別此匣後,斷定可能是唐物。
陳文定請了工匠開啟石匣,匣中沒有金銀珠寶,黃緞襯裡中,只躺著一卷帛書。書上寫的,赫然是《蘭亭集序》,但看字型和落款,又非褚、虞、馮、歐陽摹本。
周公遂反覆推敲驗看,推測這卷帛書極有可能是已失傳的諸葛貞摹本。
修廟的那處所在,原本是唐時的一處學宮,大概是唐末戰亂時,學宮的人為了躲避兵禍,把摹本封在石匣內,藏在地下。
歷時許多年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