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醜不可外揚哪怕在他跟前也不大提,但兩人夫妻,怎可能一點兒不知。姑嫂間的嫌隙他不大理論,只王夫人為人性情有些看不上眼,總歸是別人的家事,直到後來黛玉在賈府遭遇的一切,才令他對王夫人厭惡起來。王家教女兒奉行“女子無才便是德”,姑娘家只粗粗認得幾個字,詩詞文墨一竅不通,只在女紅管家上下功夫,又是武將之家出來的,對權勢金銀看的極重。王夫人與王熙鳳那對姑侄便極其相似,因此王夫人提出這話倒不意外,只賈母竟也點了頭……
思及賈母曾幾番提及兩玉婚事,他未授官時也曾冷淡過,如今怕是又想舊事重提,拿此事來試探他的態度罷了。
想通這些,林如海道:“這等事,也是難為你了。”
不料竟聽到這話,賈璉一時間五味陳雜,乾笑說不出話。
“如今年底各地官員要進京述職,也是謀官的好時機,前日吏部一位同僚說順寧府通判出缺,你若有意,我便使人打點為你留著,你年後便可去上任。”
賈璉先是眼睛一亮,通判雖是六品,可卻是實職,又有賈家的家世擺著,很容易升遷,只是……順寧府,那可是在滇南,偏遠不說,還很亂。再者,眼下賈家這個局面,他哪兒離得了身?不說別人,只怕他老子都不樂意。
“怎麼,嫌苦?捨不得你們府裡的銀子?”林如海如何看不透他的心思。
“……只是家中要建省親別院,又要籌備娘娘省親,實在是脫不得身,老太太老爺們必是不肯的。”雖有這個原因,但賈璉也確實捨不得離開府裡去吃苦,何況建那麼大的省親別院,能撈多少油水!這榮國府本就該他繼承,他不拿也是被二房撈走。
林如海見他爛泥扶不上牆,一時間也懶得搭理,起身就走。
“姑父!”賈璉傻眼了,知道惹惱了林如海不免後悔起來,到底自己前程要緊,好不容易林姑父幫把手,竟豬油蒙了心的遲疑起來。賈璉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
“璉二爺,這是我們老爺託我轉交璉二爺的,說尊府出了娘娘,此為賀喜,聊表心意。”福伯遞上一隻木匣子。
賈璉開啟一看,裡頭是一疊銀票,一千兩。
賈璉帶著一千兩銀票回了府,賈母看了一眼神色淡淡,並未說什麼,反倒是王夫人面色僵冷,口裡硬邦邦的說道:“娘娘省親是何等榮耀的大事,我孃家哥哥聽說後使人送了五萬銀子,薛家出了十萬,林姑爺這般,可見是林姑奶奶去了,林家與咱們府上生分了。”
上首的賈母毫無預警的仍了手中茶碗,直直砸在王夫人面前,啪的一響,驚得一側的邢夫人險些尖叫著跳起來。只聽賈母冷聲斥道:“話裡繞上我的敏兒做什麼,那也是你能說的?咱們家建省親別院,親戚們出錢是他們的心意,豈能由著你挑多挑少,越發不懂規矩!”
王夫人已是站了起來,看似如往常一般恭敬的垂首聽訓,卻是紫漲了臉,滿眼憤恨,只雙手死死攥著忍住了怒氣。如今她乃是貴妃之母,誰不巴結奉承,偏這老虔婆總端著婆婆的款兒壓著她。
“下去仔細想清楚!”賈母將一干人都轟了出去。
出了門,邢夫人似笑非笑的覷了王夫人一眼:“弟妹嚇壞了吧?哎喲,剛才也嚇了我一跳,誰想到老太太突然惱了。要我說也是弟妹不懂事,平日裡老太太多疼你,你怎麼就往老太太心坎兒上扎刀子呢。再說了,你們王家是有錢,可人家林家清貴啊,如今林姑爺可是簡在帝心的一品戶部尚書!指不定你們家老爺將來還要指望林姑爺提攜呢。”
“哼!”王夫人對著邢夫人可沒什麼好臉子,甩身就走了。
邢夫人只覺扳回一局很是暢快,可想到十幾萬兩銀子落入了王夫人手裡,又嫉妒的心肝兒疼。想了想,命人立刻備車,要將此事告訴大老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