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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適見我,神色不定,何故?”七姑曰:“別阿孃久,故喜形於色耳。”老婦又曰:“非喜色,實懼色也。”旋見老婦入臥室,年近六十,面目凜然有怒色,詰七姑曰:“何得有男子氣?”七姑不能隱,遂告之。老婦大恚曰:“爾父居官不潔,故責報於爾耶?何中篝之醜如此!”七姑羞慚伏地,女使啟帷,提生耳出於衾中,長跪謝罪。老婦氣塞,半晌乃罵曰:“好秀才,禽行至此耶!”徐操梃撻女使數十,命逐生於大門外。門隨閉,猶聞內譁不已。生倚於簷下聽之,聞老婦曰:“不看渠是進士,肯令出耶?”餘語嘈雜不可辨。遙聞群雞亂鳴,語聲遂寂。生亦倦甚,就簷下宿焉。

比醒而東方白矣,此風露滿衣,蟲螿聒耳,仰見樹木蕭疎。群鳥啁哳,夜來房舍化為烏有,乃臥亂冢之間耳。驚愕而起,踉蹌而歸。距所居已二里許,不識夜來何自而出,又若此其近也。

亟以所見語主人。主人不能諱,告之曰:“此宅實河南杜某所居。聞其有一女,末嫁而卒,一婢亦旋死。客所遇,其必此也。至高七姑云云,官地冢多,不知伊誰也。”生又問杜氏之墓,主人亦不知,但言客宜去,不然,且禍客。生細思他處房值必昂,無從措置,而心戀蘭秋之美,將殉而甘心;又念青娥皓齒,軟玉溫香,當非禍人者。仍堅請不去,主人無如之何,亦聽之。

入室,將取繡履示主人。履舊置枕下,則已不知所在矣。徘徊眷念,冀其復見,久之杳然。因憶老婦“進士”之語,知必捷南宮,心轉安之。遂下帷攻苦,果於次科領鄉薦,明年覆成進士。

將理歸裝,一夕艨朧之際,見蘭秋姍姍而前,再拜曰:“知郎君垂注頗殷,非不相念,奈緣盡於此。所以復見者,欲求念枕蓆之思,下及枯骨耳。兒曏者不慎,逢怒於父母,迫而殞其生,婢亦坐是致死。未謀葬地,遂瘞於此室。郎君臥榻之下,即兒與婢之幽宮也。郎曏者無力改葬,故不敢言。今則貴人矣,幸為別擇爽塏,更築新居,俾近七姑牛眠之地,則弱魄得所依倚,小婢亦受及烏之愛也。銜環之報,其敢不申!”因於袖中出一玉環授生曰:“此兒嬰年所弄,父母因以為殉,今以贈郎。雖不足以報德,亦金碗蕤鎖之意也。郎其毋辭,使兒抱歉九原!”生欲答之,腳中竟如物壓,不能出聲,手足亦不能運,但以首頷之而已。忽砉然一聲,驚寤而起,蘭秋已失所在。凝思久之,始悟“芙蓉鏡下復見”之說。

次日,遂告主人,於炕下掘之,果得二棺焉。舁至官地,並瘞於曏者所臥高七姑冢旁。立石碣二,一題曰:“洛陽美人杜氏蘭秋之墓”。一題曰:“杜蘭秋侍女小鈴之墓”。澆奠慟哭而歸。果於茵下得玉環焉,匣而藏之,珍為異寶。生後官至二千石。

耳食錄二編

自序

餘既梓前編,諸君子競來說鬼。隨而記之,復得八卷,猶前志也。

夫常人之生,壽者百年。過此以往,不復名人矣。百年之中,夢寐半之,孩稚十之一,衰老十之三四,無賢愚,一也。

我生二十九年矣,不幸憂勞侘傺又十之七八,人之不暇而鬼是亟乎!然人能說鬼,鬼乃不能說人,若之何飽吾耳者不以饜吾舌而飫吾筆也?庸詎知餘之說鬼之不如他日之人之說我乎哉?庸詎知餘之說鬼之不即所以自說乎哉?鬼耶?人耶?我耶?烏乎辨?

乾隆甲寅歲十二月,樂宮譜元淑自序於京邸芳陰別業。

耳食錄二編卷一

韓布衣

布衣韓生,豪宕好奇。出遊則累年不返。萬里不遠也。嘗曰:“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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