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揮手作別。
照例,年下又是公事最繁劇的時節,風語一連兩三天不回家的情況也有。把秋原樂得上竄下跳,只是憚於風語的脾氣,礙於家中幾雙不懷善意的眼睛,並不敢太過放恣。每天吃飽喝足了,不是睡覺,便是抱著,《牡丹亭》靜心玩摩,常常拿了自己和良秀對比主人公,不由繾綣纏mian。爾後,卻又逗生出無限懷念和惆悵來。這時候,便有一股蠢蠢欲動的念頭——去找良秀!決計關頭,卻又膽怯了——萬一這只是一廂情願的誤會,那該怎麼辦!隨後,又斥責自己:“這未免太小心了吧!”但轉而又想,“如果,教父親知道了,害她落的和淳于玲一般的下場,豈不作孽了!”想像良秀因委屈而浸滿淚漬的臉,由衷的不忍。於是借了這樣的“擔心”暫時安定了焦燥、慚愧的心情,倒好像這不是一個令人悲傷的事實而是讓人欣慰的藉口。過後,又猛地生出一種絕望的悱惻:難道真的有緣無份嗎?腦海裡又浮現夕陽斜照,衰草連天的荒涼景象,不覺慟倒。
“呀!”一日午後,歐陽崇正準備到樓下信箱去看看成績單寄來了沒有。剛一出門,便和風語撞了個滿懷。手裡的《牡丹亭》“吧答”落在了地上。風語緩緩地從地上撿起來,歐陽崇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果不出所料,父親定睛一瞧,*然大怒道:“什麼!你居然敢看這種書!”歐陽崇已經瞥見風語手裡攥著的成績單,又測度他的神色,知道又考砸了。只好垂了頭,杵著不動。感覺眼前一片迷亂,耳朵裡“嗡嗡”地噪響,心像擂鼓似的撞著。風語逼問道:“這是誰的?”歐陽崇羞郝惶懼不敢言語。忖度著:如果說是鍾南麓的,那不是給他作禍嗎!要說自己的,豈不是火上澆油……。急中生智,囁嚅道:“在學校圖書館借的。聽說是名著,所以看看。”風語翻開首頁一看,喝道:“既是學校的書,為什麼連個章印都沒有!你又想騙我嗎?”一句話,將歐陽崇逼到死衚衕裡去,他無路可退,橫豎一死,竟壯起膽,昂首挺胸,劈里叭啦將肺腑之言一股腦倒出,“是,是,是我借的又怎麼了!難道看這種書違法了嗎?我們課本上還有節選呢!就算考不好了,也是我的事情!這書是我主動向人家借的,你不要又興師動眾地跑去,將人家‘判刑流放’了……”歐陽崇不經意扯出淳于玲的事後,沉澱的委屈、憤恨重又泛起,衝到心頭,頓覺理直氣壯,聲音也高亢了幾十分貝。風語把書和成績單狠狠一摔,“你自己看看吧!”歐陽崇並不去撿,等風語怒氣衝衝的背影消失後,他才彎腰將它們拾起。
被父親罵了一頓後,好好的心情又攪糟了。信腳走到屋後那片小花園裡去。園丁何老頭正府身在整理一件盆栽,見了歐陽崇,只抬眼盯了一下,放出一副不恭不敬,調侃的笑意,道:“怎麼,少爺今天有空到花園玩玩,不讀書啦。”歐陽崇聽出他話裡帶剌,心情慵懶,沒心思計較。何老頭卻不省事,“唼”的一聲短促刺耳的冷笑,衝了歐陽崇的背影,陰陽怪氣道:“腦袋聰明的人就好,不用讀書就可以考那麼好的成績,真厲害!”歐陽崇發現自己的寬容無濟於事,折挫和委屈連同自尊心受損的憤怒在心頭洶湧澎湃。想,他只是一個孱弱老頭子,又礙於風語在家,不敢縱性,冷哼一聲,回敬道:“你比我還要聰明,如果去考試,那一定是頭名狀元了。”何老頭被頂了一句,很不受用,撇著嘴嘰嘰咕咕的,也不知說些什麼。歐陽崇閉了雙眼,長長的透了一口氣,當作不曾聽見。又走了幾步,瞧見一樹紅梅,收拾得挺優雅的。清瘦疏朗的枝丫,小巧紅豔的花朵,映了滿院的白雪,真是嬌媚絕倫。不禁聯想到周邦彥的名句“一枝梅影橫穿度”,待要湊近點細聞一下它的芬香。何老頭卻在那邊大呼小叫起來,“嘿!別動!那可是要給市長和夫人插瓶用的。”霎時間,歐陽崇感覺臉皮一下子被*了,渾身*,於是惱羞成怒,歷來積怨徹底爆發了。一把揪起跑上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