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對三界生靈過分好奇,終生浸淫此道,也不至於能得到如此多的情報。
況且他出現時,似乎僅是個青年模樣……
「小椿。」嬴舟握著韁索略一垂首,「你曾說白玉京是個人族?」
她不假思索:「是啊。」
「你怎能這麼確定他是凡人?你並非犬類,嗅覺不及我等靈敏,倘若對方有意隱藏氣息呢?」
大概是時日久遠,小椿費了些精力回想,邊皺眉邊回答,「嗯……他在山中待了半年有餘,這期間我一點妖氣也未感受到。」
「一般的精魅縱然隱匿氣息,長時間裡未必不會露出馬腳。何況昔年我還是棵樹,我當樹的時候五官六感可比化作人形要敏銳多了,根莖枝葉都能捕捉空氣中的異樣,他當真從頭到尾並無詭譎變化,滿身塵世濁氣,是人族無異。」
說完又不解,「你怎麼問起這個來了?」
嬴舟自語半晌,不答反問,「你說他在白於山住了半年?」
「嗯,對啊。」她如實點頭。
他一個凡人,出身書香門第,不惦記歸家卻在山中逗留這許久……為的什麼?
總不會真的就是為了教一隻樹妖學字認字吧?
這個白玉京,看樣子果然不簡單。
他到底是什麼人?
嬴舟此時此刻也不禁萌生起念頭,想著等安頓好了小椿,找機會要再去人界探查一番。
他總感覺如白玉京這般的人族,在世間上不會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一定還有什麼是被他們所忽略了。
開封府的春夜透著一股溫煦的祥和之意,許是滿城繁花盛開,連風裡都夾雜花香。
溫家大宅內,各房各院仍點著燈,僕婢們照常忙碌。
如今老太爺過世,夫人又回了孃家,府上真是肉眼可見的冷清——幸而大小姐還在,好歹能讓這個家熱鬧幾分。
儘管近來小姐瞧著也不似往日那般跳脫飛揚了……
溫蕙正在書房內陪著她爹整理祖父留下的書籍古冊,大多是孤本,乃家中祖上傳下來的古籍,連翻動都要小心翼翼。
老太爺下葬距今已有四月,溫府裡先是要收拾殘局,繼而出門向前來弔唁過的親朋好友謝孝,忙完後事還要處理府衙積攢了數天的公務,待得一切塵埃落定,溫同知才有精力整理父親的遺物。
夜間光線不佳,溫蕙托起桌上的燈幫他照亮。
老太爺的藏書真不少,字畫珍本,名家手稿。此外便是冗雜的家族史冊,許多紙頁已泛黃髮脆,她爹一面分門別類一面叮囑道:「這幾本瞧著也不中用了,過兩日我得另謄一冊,免得讓鼠蟻啃得殘缺不全。」
「好嘞。」溫蕙替他記著,剛要跟隨往裡側而去,衣袖不知掃到了什麼,「啪」地滑落在地。
她趕緊彎腰撿起來,怕摔壞典籍,輕手輕腳地拈著冊子,謹慎地拂去面上灰塵。
孤本的封頁有些斑駁了,只隱約可見得模模糊糊的幾個小楷。
「李……清曉……」
溫蕙吃力辨認片刻,回頭在書架上找出處,不多時便尋得一個位置,看那標籤上刻著一行字——「第五代家主李清曉」。
這人居然還有個專門的隔間存放,她仔細一數,關於他的書籍足足十來本,是列祖列宗裡最多的一位。
「爹。」她捧著冊子邊翻閱邊走上前問,「這『李清曉』是誰呀?咱們家怎麼會有姓李的家主。」
溫同知忙著給幾本舊書歸類,「我不是同你講過嗎?溫氏家族淵源,最早能追溯到商周那會兒去了。」
「我們這一支祖上曾經是姓李的,後來到宋時,出了個厲害的大將軍,太宗皇帝便以其所生之地,賜『溫』姓以示褒獎。